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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的心猛地一颤。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难道是……交通事故? “妈你没事吧……”我问。

  “我?呵呵,”她居然笑,“我当然没事。你回来,听见没有?”

  “妈我在复习唉……”

  “你还会复习?”她继续笑,这次我都听出来,是冷笑,“我看你也不用复什么习了,趁早回家来,给我留住个人我就开心了。”

  “这么晚没有公交了啊。”我说。

  “那你打车。”

  说完这句,她挂了电话。

  当我从出租车上跳下冲进楼道的时候,其实,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有了预感。

  可是,当我推开门,看见客厅里微黄的灯光,看见罗梅梅勾背独坐的身影,心,还是一下子抽紧。

  她在哭。

  我乐天知命神经大条笑声洪亮的妈妈,在哭。

  她对着一摊脏乱的衣物在哭。

  因为那些衣物的上面,现在,此刻,放着两根没有拆封的验孕试纸,和一封被眼泪打湿过的信。

  我的心在刹那间一片空白。

  哦妈妈,对不起。

  可是我该如何跟你解释呢,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走上前去捡起那两张试孕纸——其实我这样做是毫无目的性的,也许是出于某种急切想解决问题的心理——后来我才发现我的举动是绝对错误的,甚至是愚蠢的。我总是后知后觉,多么叫人无奈。

  本来还坐在地上呜呜哭泣的罗梅梅误以为我要销毁罪证,她一下子站起来,紧紧捏着我的手腕,几乎是吼道:“你想干什么?”

  我被她捏的生痛,只好松了手。两张薄薄的试纸掉在地上,她却仍然揪着我的手腕不放,并且拖着我就要出门,她一边拖我一边说:“你跟我走,带我去找他。是哪个畜生?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要告他我要告他!”

  我的妈妈罗梅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我知道这怪不得她,看到这样的罪证,没有家长不会发疯。而我要做的,必须是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我狠狠地甩掉她的手,说:“放开我!”

  罗梅梅真的松开了。

  “你还偷钱。”她过了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嗓音像破掉的纸风筝。

  她继续悲哀的说:“你的钱,统统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供了谁?”

  我佩服她居然用了“供”这个字!我不声不响,把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想坐下冷静一下想想对策。没想到她立刻冲过来,把我的书包拉链拉开,倒了个底朝天。

  她一边倒一边说:“我倒要看看你去上的什么学……”话还没说到一半,她又哭了。她瘫坐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把我的书掼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伴随着她颤抖的哭声,我心声愧疚心生疲倦,难过得恨不能去死。

  我的牛仔裤暗袋里,装着我偷她的那一千块。这牛仔裤是我唯一穿得下的微喇型号,它紧紧地包裹着我的身体,不留任何空隙。生硬的新钞票,此刻正抵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全身都咯得慌。我回家之前,刚好路过邮局,正好把它取了出来,罗梅梅的所有银行卡邮箱甚至手机密码都是我的生日,她年纪大了,记不住复杂的号码。我驾轻就熟地取了钱,把那正好一千块的存折小心翼翼的放进我的书包夹层里了。

  其实,我没有后悔。我甚至庆幸,我早把钱取出了。不然,可怜的林枳,她要怎么办才好? 终于,我也哭了。

  我甚至哭得比她还要凶。罗梅梅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哭,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顾不得,我把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一切冤屈和不快都化成眼泪,哭了个昏天黑地,心里居然觉得稍稍好受些。

  那天晚上,直到后来,发生在我和罗梅梅之间的谈话,又变得出乎意料地波澜不惊。或许她只是需要我一个彻底的否认,需要我施展法术把这些堕落的证据消弭无形,可是我们俩都是肉眼凡胎,最终还是堕入审问和被审问的窘境。

  “这个试纸真不是你用的?”

  我摇头。

  “那是谁?”

  我还是摇头。

  “这个老师是你们哪个老师?”

  我再摇头。

  唯一能说出的只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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