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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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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他留下的那两张纸币,坐在床边,开始折纸。我把其中一张折成了一颗心的形状,另一颗折成一只丹顶鹤。喝了酒又得了钱的我,无论如何心情还是好的。我捏着两件艺术品,开心的浮想联翩:是先付房租?还是大吃一顿?还是去买件起码能穿得出门的衣服?说来好笑,这两百块钱在现在的我看来无疑是笔巨款,如果被姓莫和姓米的那些丫头们知道,我真担心她们的大牙还能不能保得住? 我忍不住尖着嗓子摇着头鬼叫般唱歌:“还有一只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我正唱着,门开了,我还以为是阿布折了回来,却没想到现身的是好几日不见的我的同屋孟梦小姐。她头上戴着一个傻兮兮的格子布帽,身后拖着一个大蛇皮袋,穿得跟拾荒的没区别。她看了我一眼,把蛇皮袋往桌子下面一推说道:“房东叫下周末搬家。” 这个房子本来是孟梦一个人租的,我来了,她救了我,我也救了她。因为那时候她的钱已经不够付房租了,而我刚来北京那一阵,住的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还不如意,遇上的不是变态老男人就是搞摇滚的情侣,要么就是骗子、瘪三,好不容易在搜房广告上看到角落里的她。我摸到她家一看,就对这里爱上了。又小又干净又便宜,正和我意。至于孟梦为什么同意和我合租我却没问过她,听说在我之前她拒绝了三个女学生,偏偏看中了我。这让人缘一直不怎么地的我有些小成就感。就这样,两个本该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人,居然在一起住了半年多! 其实,我挺同情孟梦的。她喜欢画画,考中央美院三年都没考上,今年在准备第四年。她说话很少,跟活死人没区别。我和孟梦虽然人生观不同,同屋异梦,但我们都懂得尊重彼此,学得会视对方为空气,有什么不好呢? 但现在,她忽然说要我搬家,虽说我欠了她一个月房租,但也不至于这般绝情吧。 我懒得理她,把钱踹进兜里,摸了摸自己肿得怪有性格的脸。再摸了摸一整天没吃饭的肚子,准备还是先出去吃点东西。我没有化妆,丑成这样还化什么妆,再说偌大的北京也没人认得我。我摇着两天没洗的花裙子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时,孟梦又进了卫生间,透过房里那面窄窄的镜子,我看到她正在把整袋去污粉倒进浴缸里,像在浴缸里做炒河粉。 “我再说一次,房东说,房子要收回,下周五前我们要搬家。”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孟梦像一个女鬼一样在我的身后发出幽幽的声音。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扬着声音问:“你要我搬走?” “不是我,是房东。”她像说绕口令一样的对我说,“我不是房东。” “屁!”我狠狠地把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搓一边骂:“你脑子不清楚是吧?要老娘搬老娘就搬?把老娘当难民了?!”其实我知道不是孟梦,我只是想拿她出出气。真不知道今天我究竟犯了哪路神仙,不停的倒霉,接二连三,我继续骂骂咧咧,顺手把刚才用剩下的化妆棉扔进了旁边的浴缸里。 “你是不是有病?”孟梦把还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浴缸捡起那些沾着泡沫的化妆棉,她把它们狠狠捏在手里像跟我示威一样。我本来预备向她道歉,可“对不起”的“对”字还没出口,她就直接把那些脏兮兮的化妆棉扔到了我刚刚洗干净的脸上。 我靠!我伸出自己的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大骂了她一句:“你想死!” “我忍你很久了。”孟梦说。 “算你命不好,你他妈继续给我忍着!”我一边骂一边快步走出了卫生间,一直走出去,用力关上了小屋的大门。我一直走到街口才松了一口气。与其说走,不如说跑,我离开时,孟梦正转身去提她身后那满满一桶污水,我怕孟梦追出来把那桶水都洒在我身上,我可不想跟她在大街上打架。况且,我身上穿的正是我最后的一件能穿出门的衣服。 这是我第二次打孟梦。第一次,是我到这里来的第二天,我们因为一块凉拌番茄吵架,把我们俩所有的碗都摔了。就因为我搡了她一把,我们在小床上互相撕扯打架,打到都累了才罢手。她的手被我抓破了,我的胳膊被她咬出了血印。最后我们一起哭了,她哭的时间比我长一些,由此可见,她性格也比我倔一些。 孟梦这个小妞跟我在老家遇到的女人都很不一样,或者说,在北京漂着的这帮女人们,每个人都很强悍,风吹雨打都不怕,不是轻易能被撂倒的,跟我老家那帮读书白痴似的小妮子根本不一样。 我也渐渐地被锻炼成这样一个悍妇。要是再拼哭,她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拐弯,忽然发现阿布竟然没走,叼着烟低着头站在灯箱旁边。好像早就猜到我会出门一般。 我干脆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他一把拉住我说:“我有个朋友开了个酒吧,你要是愿意,就去试试?” “去干嘛?”我问他。 “你高中都没毕业,还能干嘛?”他反问我。 “好吧。”我说,“给多少钱?” “看你干得如何。”阿布打量着我说,“不过就你这骚样,万儿八千的应该没问题。” “好吧。”我说,“等我脸好了就去上班。” “喂,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被人扁了。” “谁扁的?” “傻逼。” 他想了半天后答我说:“那傻逼还挺牛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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