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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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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不肯再说话,最终我还是跑出门叫来了护士,替她整理伤口。许老师跟着跑进跑出,弄得满头汗,表情很忘我。 我望望病床上的醒醒。她两手已经被擦去血迹,平放在身体的左右侧。不知是不是进入了睡眠,她整个人都仿佛停止了呼吸,平时白皙湿润的皮肤都透露出蜡黄,像具腊像。只有滴液管,不知疲倦地滴下透明葡萄糖液,缓缓输送到她身体里去。 我站起身,默默退出门外。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然后我看到站在拐弯处的米砾,用黑色的围巾捂住他的半边脸,靠在墙边。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开口问我:“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想着他背着醒醒一路小跑的样子,心里的恨已经消失大半。于是我停下脚步说:“离开她,离开那个妖女,我们还是兄妹,不然免谈。” 他冷笑了一下:“如果我离开她,你能离开他么?” “你什么意思?”我问他。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他说,“你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为什么就不准我为她不顾一切呢?” 我觉得我有些站不稳。 “其实我们一样的。”米砾看着我说,“你别成天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 说完这话,他把他的黑围巾一拉,低头迈着大步,走掉了。我靠在他刚才靠过的墙角,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醒醒的爸爸和许老师,他们没有看到我,站在门边轻声说着什么话,我忽然看到许老师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她好像在哭!醒醒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弯腰替她擦掉了眼泪。 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不一般。 啊…… 原来…… 米砂(3) 怕她们看到我,我赶紧悄悄地退着下了楼。 那天,我从医院回到花蕾剧场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我以为那里不会有什么人,可我推开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他。 他坐在舞台一角的一张椅子上,见我进去,放下稿件,起立转身,说:“你过来。” 我走上舞台,跟着他走到幕布后面,他呼啦一下扯掉绿色绒布,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架漆黑的,漂亮的立式钢琴! 钢琴一尘不染,明显被刚刚擦过。我有些惊喜地看着路理,他说:“是许琳老师帮的忙。不必感激我。” 我带着一种说也说不清的情绪坐下去,摘掉手套,露出冻得僵硬的手指。 “弹一曲怎么样,暖暖手。”路理鼓动我。 我转头,故做幽默地问:“为什么不是你帮我暖暖手呢?” 一说完,我就脸红了。真是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讲出了真话。 我紧张地按音,准备弹琴。可是第一个音就出错。 “呵,”他走过来,跟我坐在同一张琴椅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说:“我就是比较喜欢弹琴暖手。” 说罢,他弹奏起来。弹的是《渔舟唱晚》,很有意境的中国民乐。 我坐在他的身边,一颗心七上八下。我的天。与他并肩坐在一起,心好像呼啦一下飞了出去一般。 弹完以后,他回头对我一笑:“好听吧?” “好听。”我花痴地说。 “哈哈,我很少露技。”他仰头一笑,仿佛很得意。可是他很快站起身,离开我的位置,说:“好了,轮到你了。虽然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练,但是,作为交换,你还是要弹一首。你说对不对?” 我吸一口气,闭上眼,弹出第一个音。有他在身边,音符变成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围着我舞蹈,让我差一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又一次坐到我身边。等到结束音响起,他说:“米砂,你真的是个才女。” “是吗?”我矫情地问。 “你说呢?”他狡猾地反问我。但很快又说:“要知道,我从不吹捧人。” 我们隔着很近的距离,我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米诺凡,想起小时候,因为我偷着弹琴被米诺凡一把抓起来,差一点扔到半空中。我的手臂被他抓得很疼,蹲在地上嘤嘤的哭。我的哭声更加地激怒了米诺凡,他走近我,伸手在我脸上抓了一把,算是揩泪。然后,他打开黑洞洞的储藏室大门,将那架小小的咖啡色钢琴推了进去。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钢琴不能让你成功。忘记它。” 我不再哭。而是选择坐在储藏室门口,一动也不动。米砾走过来问我:“你作业写完了吗?我要抄。”他吸着鼻涕蹲在我身边,蹲了一会,又走了。 “米砂,起来!”米诺凡端着咖啡从我身边经过,命令我。我没有动,我们僵持了一会,他也走了。 “米砂,我要抄作业。”米砾烦躁地走来走去,又看看我的脸,说:“你别这样了,这样没用。” 米诺凡从书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空的咖啡杯。他说:“你现在不理解,总有一天也会理解。要坐你就一直坐,爸爸现在同情你,就是在杀你。” “你常常这样走神吗?”身边的路理看着我,很好奇的问。 “噢,是。”我赶紧收回思绪,冲他傻笑。 “想什么?”他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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