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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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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打电话不行我才想请他吃饭。但是我打过好多次电话他手机都关机,你帮我找找他,要不,我请你妈妈替我找他?” “不用了!”我赶紧说,“我替你找就是!” “那好。”老丁装模作样地翻开她的教案说:“新学期加把劲!你的成绩博一下还是有希望进重点大学的。” “谢谢老师。”我谢过她,闷头闷脑地走出办公大楼,竟发现于枫站在门口。见了我说:“天意,真的有事找你。” 呵,人人都找我。 “什么事?”我问他。 “关于博文。”他说。 “不想听。”我干脆地说,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石子。 “可是你一定要知道。”于枫说:“我就不相信你现在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了。” “这关你什么事呢?”我朝着车库走去,“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天意!”于枫追上来:“博文他回来了!” 我猛地站住了。 “你应该去看看他。”于枫说,“他在医院里。” 我回过头,于枫重复说:“博文在医院里,他想见你。” “他为什么在医院里?”我疑惑。 “白血病,晚期了。” “于枫。”我愤愤地喊:“我一点儿也不欣赏你的恶作剧。这不仅不幽默,而且很无聊,你知道吗?” 他看着我,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更苍白的自己,我脚步急促地走向车库。我的肚子很饿,我希望马上可以到家里吃饭,我希望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感觉于枫又来到了我的身后。 我头也不回地说:“如果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走吧。”于枫说,“我带你去。” 骑车一路飞奔到医院,里面的气味让我头昏脑涨,只是肚子很奇怪地不饿了。电梯很挤,我们沿着旋转的楼梯爬向九楼的特护病房。爬到六楼的时候我实在爬不动了,低着头在那里喘气。于枫停下来等我,在比我高三级台阶的地方,他转过头来问我:“那些信……你都看过了吗?” 我讥讽地笑笑说:“我要是你我绝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提那些信。” “信,是博文写的。”于枫说,“我只是每周替他转发一封给你而已。”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刚到英国,就查出来这个病。当时以为,是可以好的,所以,他才会一直瞒着你。” “什么叫当时以为?” 于枫不说话了。我看看他,抬起腿,以飞奔的速度一口气爬上了九楼。 我推开病房的门,没有看到博文。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光头,脸色难看之极,正在闭目养神。我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于枫在我身后说话了,他说:“博文,天意来看你了。”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病床上。那个人睁开了眼睛,那眼神我熟悉,那眼神我一直心心念念不曾忘记,那眼神让我犹如五雷轰顶,我差不多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站稳自己的身子,可是眼泪却已经是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来。 “天意,你别哭呵。”博文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他无能为力,还是于枫及时地扶了他一把。我隔着汹涌的泪水看着他,确信了这真的是博文,我亲爱的博文。为了感觉更真实一些,我伸出手去触他的脸,他握住我,把我的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然后他说:“天意,对不起。对不起,天意,我实在是想见你。” 我没有办法吐出一个字来。 于枫插话说:“你们别这样,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别怕。” “是的。博文,你别怕!”我擦干眼泪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念大学,我拼命学好数学,我们还可以在一所学校念书,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要是钱不够的话,我们去募捐,要不,我去跟我叔叔要,他有的是钱!” “天意。”博文虚弱地笑着说,“你不恨我吗?” 我抱着他呜呜地哭。直到护士小姐来拉开我,很严厉地吩咐我们出去。于枫拉着我出了病房,正好遇到博文的表姐拿着一瓶开水过来。见到我,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问我:“见过博文了?” “博文的病到底怎么样?”于枫代我问道。 博文的表姐摇摇头说:“要是有办法,也不用接他回国了。这不,她妈妈都急得倒下了。多好的孩子啊,一家人最大的希望……” 表姐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脸直直地看着墙壁。 “我要留下来陪他。”我对他们说,“我一定要留下来陪他。” 表姐和于枫跟护士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征得护士同意,条件是我不可以和病人说话更不可以影响他休息。我连连点头答应。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博文。我不敢多说话,其实也没有办法跟他说。他握着我的手,一直在昏睡。偶尔醒来,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再睡过去。我一生中从没有流过那么多的眼泪,它们汹涌地来,缓缓地去,打湿了病床前的一小块地面。我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回忆着那些于枫寄到我信箱里的信,我真不敢相信那就是在作文里用一个形容词都会觉得牙酸的博文所写。我真后悔曾经那样不明真相地恨过他怨过他和努力遗忘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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