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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远远地,就看见饭店门前竖着巨大的圣诞树。蓝色的灯光闪闪烁烁,很多人都在抢着在树下拍照。车子直接驶到富丽堂皇的大堂门口,马上有门童为我们拉开车门,一下车,首先看到的就是门两侧挂着的圣诞花环,非常有节日气氛。

  芳菲挽着我的胳膊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带领下直接进入大堂VIP电梯,我尽可能地目不斜视,仍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显然芳菲一身名牌更加衬托出我的寒酸,出了电梯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八十几块钱买的达芙妮打折货,平底,已经被我穿了两个年头了。我在心里想,费先生大约会失望了,他美丽的未婚妻有个这么穷酸的姐姐。

  贴身管家将我们领入一间豪华包间。芳菲先进去,我在门外就听到程雪茹大惊小怪的声音,“怎么才来啊,费先生都等半天了!”

  “姐,进来。”芳菲将我拉了进去。

  足有两分钟,我立在门口没有动。

  那个男人就是费先生?

  比上次看到的那个侧影要显年轻多了,他虽然穿了西装却没有打领带,浅灰色的西服里配着的是粉色条纹衬衣,显得潇洒闲适,又不失礼。我很少见男人穿粉色衬衣,还穿得这么儒雅淡定。他的面目看上去很和善,戴了副无框眼镜,气质卓然。

  果然,他见到我的第一眼是从脚看到头的,却并没有露出嫌恶或鄙夷的眼色,相反微笑着主动跟我打招呼,声音醇厚动人,“你好,颜小姐。”

  “你好,费先生。”我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过来坐啊,干吗站着。”费先生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我坐过去。芳菲也牵我的手,“姐,过去坐吧。”

  我和芳菲坐在一个沙发上。

  费先生坐我旁边。

  程雪茹和李老师坐芳菲旁边的沙发上。

  “外面很冷吧,你好像穿少了些哦。”费先生侧身跟我说话,微笑的样子很和煦,完全没有芳菲说的那种冷漠。

  芳菲说:“是我穿少了,姐把衣服给我了。”

  费先生没有朝芳菲看,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你该毕业了吧,学的什么专业?”

  “设计。”

  “唔,女孩子学设计很好。”

  “专业有些偏,不是很好找工作。”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到我公司来上班。”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注意到程雪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连忙说:“谢谢,我有自己的安排。”

  “肚子饿不饿?要不开饭吧。”这个男人果然厉害,不露声色地化解了尴尬,他侧身朝静候在旁边的侍应生说,“可以上菜了。”

  偌大的一张圆桌,就坐了五个人,显得空落落的。

  一桌的佳肴,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来,试试看。”费先生主动拿起筷子。

  我注意到他拿筷子的样子有些生疏,看得出来平常吃西餐吃得比较多。这让我想起容,从小在国外生活,每次拿筷子都很别扭。

  “菲菲啊,还不敬费先生酒,过两天就要订婚了。”程雪茹是个不甘冷落的人,有些不满女儿的呆滞。李老师则干坐着,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谁知费先生不买账,道:“我们就免了,反正都快成一家人。”他端起杯子,绕过坐他旁边的芳菲,直接把杯子举向我,“来,我敬颜小姐一杯,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你共进晚餐,祝你学业进步。”

  我紧张地看看程雪茹僵冷的脸,还是举起杯子,“谢谢,还是叫我四月吧。”

  “嗯,可以啊,这么叫比较亲切。”费先生微微颔首,笑得很由衷的样子,“那我们干杯,OK?”我诚惶诚恐地跟他碰杯,迅速瞥了下他的眼睛,笑意分明抵达了眼底,莫不是他很会演戏?他真的不像芳菲说的那样森冷傲慢,相反一点架子都没有,虽然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却不失稳重,侃侃而谈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放松,不会刻意给对方压力。

  芳菲坐在他旁边说话很少,也吃得很少,郁郁寡欢的样子让我很担心。程雪茹则明显有些心急,几次把话题引到订婚酒会上,费先生总是漫不经心地岔开,“这些事我会找人安排的,您不用费心。”

  语气平缓,没有任何的不敬。

  可我仍听出来他好像并不是太在意这个酒会,也不太喜欢跟程雪茹交流,跟李老师更是没话说,跟芳菲也是。他只跟我说话。这无疑让程雪茹极度地不满,我不想再搅和,饭吃到尾声就借口还要回学校查资料就起身告辞,费先生马上也跟着起身,对程雪茹视若无睹,“那我派人送你。”

  “不用了,我到门口打辆车很方便的。”

  “那怎么行呢,这么晚了,你一个单身女孩子走夜路很不安全的。”他说着就用手机给等候在大堂的司机打了个电话,执意派车送我回学校。

  而且,他还一直将我送到电梯门口,亲自为我摁了“下”。我进了电梯,他还笑吟吟地跟我说了句:“四月,很期待酒会上见到你哦。”

  芳菲订婚酒会那天早上,我正在寝室里翻箱倒柜找衣服,容打来电话,显得有些兴奋,又很小心的样子。“颜,她怀孕了。”我听见他轻声说。

  他很少直接说苏珊娜的名字,每次都是以“她”代替,怕我受伤。我一时僵住,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形容,自己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是该悲伤还是该庆幸?但是我很快想到Sophie的病有希望了,马上说:“真的吗?那太好了,Sophie有救了!”

  “难说……”容欲言又止,“颜,你不知道,Sophie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都不知道能不能拖到孩子出生,医生……要我们别抱太大的希望。”

  隔着一个太平洋,我都能感觉到容的伤心,他还在做最后一搏。而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握着话筒簌簌地掉泪,“容,你要坚强,Sophie会好起来的。”

  明知道这些话没有用,但又只能这么说。我听到容在电话那端叹气,“但愿吧。”片刻的僵滞后,他突然哽咽起来,“颜,我真想快点见到你,可是又害怕最后的结果到来,我都快疯了!我想念你,非常非常地想念,做梦都梦到那棵菩提树……”

  挂掉电话,我伏在床头的被子上低声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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