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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快呼吸不上来了,祁树礼扶我到满是尘埃的沙发上坐下,拍我的背,我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什么都不属于我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的心每时每刻都痛得要命,没有办法,我救不了自己,太想他,想得心里越发地痛……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很正常地生活,满怀希望地生活,给家人带来欣慰和快乐,可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没有了他,我哪来的希望,哪来的力量,我现在每活一天,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因为我心里渺茫的希望,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见到他,哪怕是在天堂,或在地狱……”

  我越说越语无伦次,祁树礼仰起头,把我的伤心像空气中的氧气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说:“考儿啊,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就像我,跟你的感觉一样,在美国的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不想你,但是我们都必须冷静克制地对待感情,正如我的心里也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你能接纳我,爱上我,可是可能吗?你会吗?你不接受怎么办呢?是不是我也跟你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做人不应该这个样子的,考儿……”

  “我知道,所以我才活着的……”我咳嗽着说。

  “你这个样子也叫活着?”祁树礼上下打量我。

  “不然要我怎么样呢,马上投入新的恋情,或者马上嫁人?”

  “是个好主意。”他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可以考虑我。”

  我别过脸,没有力气理他。

  “考儿,你会弹钢琴了?”他笑了笑,想打破沉闷。

  “是的,学了一年多了。”

  “很辛苦吧。”

  “还好。”

  “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他就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指头厚厚的茧子让他颇为惊讶。“很刻苦啊,”他温柔亲切地看着我说,“想成第二个钢琴家?”

  “不关你的事。”

  “怎么还是这个德性?”

  “我就是这个德性。”

  “我也是这个德性。”

  “你走,我要单独待会儿。”

  “我怕你死在这里。”

  “我想死在这里。”

  “你生病了。”

  “我是生病了。”

  玛格丽特问阿尔芒:“您也生病了吗?”

  阿尔芒:“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玛格丽特:“还有一点儿,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又咳嗽了几声)

  阿尔芒:“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玛格丽特:“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啊,您在哭!您怎么啦?”

  阿尔芒:“您一定以为我有点痴,可是我非常难过。”

  玛格丽特:“您心肠真好!可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说的话我只能装着相信,我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阿尔芒:“请听我说,眼下我最关心的就是您,这种心情自从见到您以来就有了,请看在上天的分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别再像您现在这样地生活了吧!”

  玛格丽特:“如果我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反而会死去,现在支撑我的,就是我现在过的这种充满狂热的生活,您用不着过分看重我,因为我是分文不值的,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个星期之后就谁也不来看我了。”

  阿尔芒:“我对您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您,不离开您,我会治好您的病,等您身体复原之后,只要您喜欢,再恢复您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您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您更加幸福,会使您永远这样美丽……”

  玛格丽特:“您这样想是因为您酒后伤感吧?”

  阿尔芒:“请听我对您说,玛格丽特,您曾经生了两个月的病,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每天都来打听您的病情。”

  “这倒不假,但是为什么您不上楼来呢?”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您。”

  “跟我这样一个姑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点儿不好意思,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么说,您真的会来照顾我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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