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千寻千寻 > 如果可以这样爱·续 | 上页 下页
一八


  我明白他的感觉,叫我“Cathy”的时候我活在现在,叫我“考儿”的时候,我又回到了过去。其实他不懂的,过去和现在,感情和爱情,悲伤和幸福,永远不可能同在一个空间,面对他,我或许是幸福的,可是面对耿墨池,我永远只有悲伤,哪怕跟他嬉笑打闹时也很悲伤。这是我和他独有的空间,祁树礼是永远也进不来的,不是我要将他拒之门外,而是如他刚才所说,爱情是自私的,已经接受了的就如长在心里的刺,已经连着肉了,痛,却拔不出来,怎么可能再接受别人?

  晚上,祁树礼见我一天没理他,似乎想修复我们的关系,上床后搂着我对我格外缠绵,我反应冷淡,整个人木木的。后来干脆用背对着他。

  “考儿,别这样……”

  “他时间不多了,身体已经是那样了,还能怎么着?”我哽咽,把被子揪得紧紧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了嫉妒的心。”他伸手扳我的肩膀,试图让我面对着他,我拉开他的手。他不管了,直接抱住我,“考儿,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说着动情地亲吻我的脸颊和耳朵……

  他起身去浴室的时候,我的眼泪无辜地滴落在枕旁。

  他很快就入睡了,可能也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体力不及以前了。而我还醒着,身体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也不知是何缘故,现在每次跟他亲热我都会感觉很痛,女人的心和身体是一起的。耿墨池出现后,我无法将自己的心从他身上拉回来,再面对祁树礼,我只剩具干涸的躯体。

  夜已经很深了,我还是无法入睡。他的鼾声让我心烦意乱,于是起身到阳台透气。阳台上的风很大,天上没有月亮,远处湖岸的灯火却还在闪烁,照亮了半边天。目光收到近处,突然,我发现在楼下马路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个人,路灯照在他身上,看不清脸,却可以看到他比夜晚还寒冷的寂寞。我知道是他,捂着嘴差点哭出声。他显然已经看到了我,目光穿越沉沉黑夜抚摸我的脸,一阵风吹来,我闻到了他独有的薄荷烟草的味道。是的,他在抽烟,烟头微弱的亮光像他可怜的心跳,在夜色中格外刺痛我的眼睛。我朝他打手势,要他离开,风这么大,他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对我的手势无动于衷,直直地看着我……

  我知道白天在祁树礼的注视下他不敢看,当时他走出客厅没有回头,背影决绝,可只有我感觉到他伤感的留恋。我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哭泣起来,拼命捂着嘴,扶在栏杆上,痛苦地缩成一团。他不忍我这样,终于起身了,却没有离开,走到楼下花园的栅栏边,仰着脸看我哭泣。泪光中,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低下头,狠狠地抽烟,最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默默离开了,背影消失在雾气重重的林荫道。

  清晨,祁树礼去公司了,我连早餐也没吃,就来到马路对面的长椅边感觉他昨夜留下的气息。椅子下边一堆的烟头。我粗略地数了数,不下二十个。烟头上肯定有他的气息!我掏出手绢,将烟头一个个捡起来,包好,放入口袋。

  每天他都准时来上课,决不多作停留,只有两个小时。他教得很认真,我也学得很认真。祁树礼再没有在场“观看”过,我们想都没想过有什么越轨之举,事到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每天都能相处两个小时,感谢上天还这么仁慈。

  他每次走后,总会在烟灰缸里留下几个烟头。我总是偷偷地将他的烟头收起来,藏到一个铁质的首饰盒里。我如此珍惜他留下的东西,就是想多留一点他的气息。有一天他真的走了,这些气息可以成为我最昂贵的“氧气”,让我可以继续呼吸,坚强地活下去。对我而言,那些烟头胜过这世上任何华贵的珠宝,胜过我曾经所有的珍藏。

  祁树礼见我们一直很“规矩”,对耿墨池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有时候他在家,上完课还会跟耿墨池聊几句。偶尔还会留他吃饭。两个男人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我很少有插嘴的份,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是多么融洽的挚交。

  这天吃过饭,祁树礼提议到附近酒吧坐坐,耿墨池答应了。祁树礼开的车,我和耿墨池坐后面。到了议会山大街,在一间颇具艺术氛围的酒吧前,祁树礼停下车,亲自开车门,牵我下车,随即又搂住我的腰。耿墨池视若无睹,昂着头径直进了酒吧。我瞅了一眼祁树礼,他一脸平静,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我的心里有些不快,明知道他是个病人,还这么刺激他。

  祁树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进去就有人跟他打招呼,我这才注意到这间酒吧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典型的欧洲中世纪风格,古典奢华,很有贵族气派,三三两两的“鬼佬”凑在一起,看衣着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我们三个人刚在一张台子上坐下,一个身着迷你裙的金发女郎就过来坐到了耿墨池的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跟祁树礼是一对,耿墨池落单,长得那么帅,又一身名牌,自然吸引人们的目光。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耿墨池对那位女郎并没有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怯场,几句话就打得火热,艺术家的浪漫气质,流利的英文,让那位露着半个胸脯的女郎毫不犹豫地贴上了自己的半个身子,而祁树礼则搂着我眉开眼笑,热情地招呼那个女郎,问她要喝什么。

  “What do you want to drink, my dear?”耿墨池也问她喝什么。

  “I'd like the same as yours, darling.”女郎含情脉脉地瞅着他,说他喝什么她就喝什么。

  耿墨池微笑着跟侍应说了他要喝的酒名,祁树礼也点了他要的酒,给我只点了香槟。我闷闷地喝着,耿墨池却和那个女郎贴得更紧了,温柔的眼神,优雅的谈吐,不但吸引了这个女郎,连旁边几个女人都在打量他。看他这架势,绝不是初出茅庐,应是情场老手吧,我怎么忘了他曾经在巴黎混过数年……我的情绪很低落,怏怏的,祁树礼察觉到了,“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用中文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连摇头。

  “不要在意啦,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的。”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

  耿墨池不知道听到我们的谈话没有,搂着那个女郎高声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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