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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哦,连哥哥还没有回聿市吗?”

  “没呢,一个人在G省那边,说是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教书。”寇海那天和朝夕一起吃了顿饭,毫无戒备地透露了连波的下落。

  朝夕脸上不露声色:“希望他过得好。”

  寇海“嗯”了声,还问:“你什么时候回聿市呢?别让士林找了吧,他,他现在的身体很差,做梦都想见你,你就当是行行好……”

  “我不见他是为他好。”朝夕就这么一句。

  此刻站在林家的四合院里,朝夕仰头眺望深邃的夜空,星光黯淡,一轮残月从榕树密密的叶间漏下来,满院都是清冷的月色,照在地上仿如水银轻泻。院子的东西院廊前各种了两株苍老的桂花树,这个时节正是丹桂飘香的时候,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醉的淡香,朝夕不由得深呼吸,只觉那香味格外体贴入微地渗入每根血管神经,头脑顿觉清醒了许多,身心舒展。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在警卫的带领下,门外走进来几个人,夜色中看不清面目,就觉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形颇有几分眼熟,闲闲地披着件薄呢大衣,潇潇洒洒,一进来就带着股风,那风其实是从门外吹进来的,将他的大衣下摆高高撩起。

  朝夕惊惧不已,心底一阵颤栗,他,他是……她又开始透不过气,静静地立在那里,四周一片寂静,她怔怔地瞧着那人缓步踱向她。

  那人也在好奇地打量她,眉头微微蹙着,最后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吹风?”只这么婉转一句,朝夕扑腾乱跳的一颗心就着了地,原来是认错人了,不是他。她有些狼狈地回了句:“出来透透气。”

  “嗯,还是进屋去吧,晚上温度很低。”他说话轻轻的,脸隐在灯影暗处,一双眼睛却格外犀利明亮,仿佛可以看进人心底深处去,他将朝夕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嘴角牵出一抹淡笑,“我好像没见过你,是客人吗?”

  “妹妹,我也没见过你呢。”紧随在那人身后的另一名男子也款款走到跟前,笑嘻嘻地俯身问,“妹妹是在看星星还是在看月亮呢,看得那么认真……可否知道妹妹的芳名?”

  突然面对两个陌生人,朝夕本能地后退几步。

  恰在此时林染秋从屋里寻了出来,一见这场面就骂:“哎,唐三,你丫一见着美女就两眼冒绿光是不?不要脸!”说话间已经迈下台阶走到朝夕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道,“她是我女朋友邓朝夕,怎么,你也敢打主意?”

  “哎哟,你早说嘛,我一进门就看见朝夕妹妹孤伶伶地站在院子里,特意上来打个招呼,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撬你林少的墙角。”那个叫唐三的人嘿嘿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脸打量朝夕,“咦,妹妹,你这名好熟啊,我好像在哪听过,真的,是听过,在哪来着呢?”

  “滚,你怎么不说在哪见过?”林染秋当他老毛病犯了,“又玩这套把戏,当这是你自己家了吧?”

  唐三眨巴着眼睛:“哎,我是真在哪听过这名字,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去去去!”林染秋显然跟他很熟悉,一把推开他,“不自重的家伙!”说着又跟先进来的那位男子打招呼,“舅舅,你才来啊,老爷子都发火了。”

  那人嗤的一声轻笑:“有这么多孝子孝孙们来拜寿,少我一个也无妨。”说话间目光又瞟向朝夕,“你叫朝夕?很美的名字,是跟染秋一起来忽悠老爷子的吧?”

  朝夕和林染秋都吓一跳,他怎么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忽悠来的?

  那人见状朗声笑起来:“瞧你们紧张得,没关系,这种事我以前也经常干,只是干多了老爷子也不信了,索性不管我了。”

  “朝夕,他是我小舅阮丘雄,是我外公最小的儿子。”林染秋这时候才想起来给朝夕介绍,又指着唐三和旁边一位一直没搭话的男子说,“这位是我哥们唐老三,旁边这位是蔡四平律师,上次公司跟福建运达的那起纠纷案就是他帮忙处理的。”说着又不免纳闷起来,“咦,你们几位大忙人怎么会一起来的?约好的?”

  “哪有,我们是在飞机上碰见的,刚好坐的同一趟航班。”阮少耸耸肩,看着朝夕一脸的诧异,不免又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奇怪,我爹这么大年纪还有我这么一个嫩的崽,这个问题交由染秋给你回答。”

  林染秋只是笑:“朝夕,不要觉得奇怪,我姥爷快五十岁才生他,结果生了一个祸害,他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祸害,因为有他的存在,我就是干了天大的坏事也不足挂齿,如果你知道他那些光辉事迹,你会对他顶礼膜拜的。”

  “臭小子!没大没小,我是你舅舅呢,一点也不尊重长辈!”阮少佯装板起脸,眼底却含着笑,跟朝夕说,“别听他胡扯,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特没规矩。”

  说着自顾朝前走,甩着手臂说,“累死了,才下飞机,聿市太远了,坐了我三个小时的飞机……”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不耐地皱起眉头,“都进去吧,我也要忽悠下老爷子,不然又少不了顿拷问。”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怕老爷子拷问?”林染秋牵着朝夕进屋。朝夕却望着阮少的背影兀自发呆,他刚才说什么,聿市?他是从聿市过来的?

  樊疏桐在北京待了三天,一无所获。

  寇海只说在北京见到了朝夕,还一起吃了饭,但朝夕具体的住处和上班的地方却没有告知。樊疏桐打电话骂:“你丫白痴啊,不知道问吗?”“我问了,她不说,我能怎么办?”“找你爸!你爸堂堂C军政委找个人不是分分钟的事吗?”“你,你爸还是司令呢,干吗要找我爸?”“我要能找他,我还用得上你?”“怎么就不能找你爸啊,你爸上次来北京开会都见过朝夕,他肯定知道朝夕的下落。”“什么,他见过朝夕?”“是啊,朝夕跟我说的,他们都见过好几次面呢……”

  “咚”的一声,樊疏桐将手机砸到了墙上。

  还好是豪华套间,墙上是软包,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手机安然无恙地坠落在地上,但正在浴室放水的阿斌却听到了动静,连忙跑出来:“樊哥,樊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忙你的去!”樊疏桐狼一样地在房间转着圈子,简直把他气坏了,老头子早就知道朝夕的下落,居然一直不告诉他。

  想想也是啊,老头子身为C军区前总司令,找个人还真是分分钟的事,他手下带的那些个侦察兵可不是吃素的,连波跑到G省那么偏远的地方隐居,还不三两下就被他翻出来了嘛。不过父子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也从不打电话联络,等于是断了往来,老头子又凭什么把朝夕的下落告诉他呢?

  “樊哥,水放好了,可以洗了。”阿斌小心翼翼地从浴室出来,“睡袍也准备好了,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隔壁了。”

  樊疏桐话都懒得跟他说,挥挥手示意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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