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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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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冠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其实我很想看他们的演出,尤其是听舒曼弹琴,她的琴声很美,很美……” “你的琴声很美。”杜长风难得说一句中听的话。舒曼已经重新回到了学校,第一堂课,杜长风全程都在旁听。 因舒曼是背对着门口辅导学生们弹琴的,杜长风站在门口听的时候,她并未察觉。下了课,大约是学生们都惧怕校长的威严,一个个自觉离开教室,舒曼起身回头时才发现杜长风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点了点头。杜长风背着手踱到她面前,直视着她,赞她琴声美的时候,她的脸有些微微地泛红,道:“过奖了,杜校长。” 杜长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显然他不大适应别人这么称呼他,因为学生们一向称他“Sam先生”,很少有人称他校长。用韦明伦的话说,他实在不够为人师表。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咧嘴一笑:“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舒曼不知怎么在他面前总觉有压力,低下头,就准备离开。杜长风压根就没有让道的意思,直视着她,目光炯炯有神:“怎么,很怕跟我在一起吗?跟我这个杀人犯在一起,让你很有压力?” 他一眼洞穿她的心思。 但她很不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没错,他已经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他是为什么被关在二院的。她没有资格评价他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自己不也有吗?她不是也当过罪人吗?所以在得知真相后,她并没有如他原来想象的那样,马上逃之夭夭,相反,她多少对他有些同情,因为她太了解一个人被钉上十字架的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选择留在钢琴学校,抑或劝他继续演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想做些实际的事情。学生们期待的眼神让她欣慰而满足,她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她的存在对于那些求知若渴的孩子来说是有意义的。这就足够了。 可是此刻面对杜长风咄咄逼人的眼神,她很不快,冷冷地回了句,“我还有事。”就要走开,杜长风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舒曼……” 她抬头看着他。 他亦看着她,想说什么,嗫嚅着嘴唇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她不知道,那日从二院送她回城里,他在她公寓的楼下就一直没有离开,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然后又熄灭,就如一颗心从激荡到冷却。他始终没法和她产生共鸣。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她相处,很想亲近她,却总被她的冷漠刺到,他外表看似无所不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懦弱得可悲。 “山姆,我留下来是因为这些学生。”舒曼也没有挣扎,直直地看着他说,“我喜欢钢琴,喜欢这些孩子。” 他松开了她。然后说:“我答应你继续演出,是因为你。”怕她没听明白,补充道,“只是——因为你。” 杜长风的确答应了舒曼继续演出。什么样的理由都说服不了他,谁的话他都不会听,但她是舒曼,能和她同台演出其实是他多年来的一个梦,尤其是她说她的日子不多了,她想借由这次机会重回舞台,从而给自己的人生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刀子,直刺他的心。 私底下,他问过韦明伦关于她的病情,韦明伦当时只是叹气:“她哥哥就是著名的心脏病大夫,林希也是心脏病大夫,两个人都是专家,他们都说……只能保守治疗,你自己想想吧。” 韦明伦又说:“舒曼很坚强,自己的病情怎样,她其实比谁都清楚,但她仍然很积极地活着,教孩子们弹琴,用音乐继续自己的人生,她让我钦佩。” 于是他更加备受打击,当时捂着脸,哽咽得几乎不能言语:“我浪费了十三年!我原本有十三年的时间可以和她相处,可是我浪费了……” “所以你现在才要珍惜。”韦明伦按住他的肩膀。 此刻,他看着她,很多的话无从说起,仍然只是那句:“舒曼,我浪费了十三年……” 舒曼笑了笑:“现在还来得及啊,如果这次演出成功,你的人生会翻开新的一页。” 她还是不懂他! 最后他只能颓然地坐到琴凳上,阳光透过教室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将他和琴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令人无法直视。他侧着脸,更加显出他脸部轮廓的坚毅,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像是精心篆刻出来的,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孤独的雕像。 舒曼一时又有些迷茫,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是不是就见过他? 她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两人正沉思着,“哐当”一声,韦明伦推门而入,脸色灰白,气喘吁吁的,一看他的样子就是有很紧要的事。 杜长风和舒曼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韦明伦急急地走过来,挥着手里的一份文件说:“我们的演出被叫停了。” 舒曼张着嘴,像是没明白过来。 “文化局刚刚下的通知。”韦明伦又气又急,在原地转着圈子,“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说着一拳捶在琴盖上,十分懊丧。 杜长风倒是不紧不慢地问了句:“理由呢?” “一堆。” “那就是没理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有没有补救措施?” “我正在想办法,晚上约了文化局的领导吃饭,你也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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