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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许至恒以前的女朋友梁倩家境良好,小他四岁,开朗可爱,带点无伤大雅的任性。两人在美国认识,感情发展得顺理成章。他学成回国时,她也中断轻松的游学生涯,一块回来,在她父亲朋友的公司做个悠闲的差事。两人都适应上海那样繁华大都市的生活,相处得算开心。可是爱情只有开心一个因素,显然也不够持久。

  当梁倩提出分手时,许至恒竟然没感觉到意外,但他还是问了为什么。梁倩迟疑良久才说:“至恒,你觉不觉得我们恋爱到现在,你都算不上投入。现在对着彼此,也不再有刚开始的感觉了,如果有朋友约,会忙不迭答应出去玩,好过两个人待着。”

  许至恒觉得这话有点苛责了,他有倦怠感,但从来没有厌倦梁倩的意思,最多就是会隐隐希望她长大成熟一点,不是无时无刻地惦着玩。不过他也承认这个看似没心事的女孩子其实有很准确的直觉,周末如果有朋友约他打斯诺克或者羽毛球,他的确会爽快应约,而梁倩对于跟女友逛街的兴致似乎也高过叫他陪同了。他并不认为值得为这个原因分手,但梁倩显然对于感情有更高的要求。

  “我们都还年轻,也只有趁年轻时尽情体验投入恋爱带来的惊喜和心跳感觉。至恒,你很好,可能只是我们不合适罢了。”

  许至恒只能苦笑:“倩倩,我一直拿你当小女生,其实你早有自己主见了。打发我的这句话,真的很大方得体。”

  梁倩握住他的手:“我哪是打发你,我是说的实话呀至恒。”

  许至恒轻轻拍她:“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说再见时都带了伤感,可是都没有回头,以后偶尔还会电话联络。许至恒没有经历过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恋爱或者失恋,也并不为此遗憾,他只是愿意尊重梁倩的选择。失恋对于他的最大影响似乎就是更加厌倦上海那样安排得满满,却一成不变的生活,最终选择了来到内地重新开始。现在他想,也许叶知秋的上一场恋爱并不象他那样雁过无痕。

  许至恒将酒杯放下,起身凭栏而立,看着远方,突然有了一点惆怅。叶知秋表现得并不难接近,事实上她知情识趣,那点小小矜持、那点风趣都表现得大方坦荡,他的追求其实得到了她很到位的回应。

  她坦白承认喜欢他的追求,她那样温柔地接受他的热情,她的吻甜蜜缠绵,她在他怀里微微战栗,而且她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快乐,让他得到从身到心的满足和愉悦。

  可是她始终还是有些游离的。她不会象梁倩那样在热恋时抱着他絮语,也不会为一丁点烦恼嘟着嘴跟他撒娇;倾听他说话时,她十分认真;她偶尔会出神,然后很快收回思绪,抱歉一笑;她凡事讲理讲公平,并不打算使用女友的特权。恐怕这些并不仅仅是他认为的那样,只不过是一个独立习惯了的女人的习惯。

  他放下酒杯,走进书房坐下,拿出那一大叠装修效果图,再次翻看,有几张画的居然是不同光影下房间的同一个角落,又哪里是简单的效果示意图,分明是对一种生活的规划和向往。

  他和叶知秋相处下来,已经发现她固然口齿利落,嘴角有时挂了个带点嘲讽的笑意,但既不愤世嫉俗,也不苛刻,对人对事的容忍度很高,偶尔说到公司或者老板带来的烦恼,也只一笑带过,从不多做抱怨。这样一个洒脱的女人,居然会和前男友在家门前恶语相向,显然不知道是多大的郁积爆发了出来。

  这个房子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个和不愉快回忆相关联的存在,而他作为房客,当然带给她的也不全是开心。更何况,他早已经知道开心并不足以维系一段感情。想到这,许至恒不禁苦笑。如此揣测女人曲折隐晦的心思,在他还是头一次。

  她并没全身心投入恋爱之中,而他,却有点不可收拾地投入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却并无挫败感。他拿起手机,再度拔了叶知秋的号码,她接听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我想过了,秋秋,让自己的女朋友独自发呆打发疲惫,明显是我失职。”

  叶知秋只觉这个声音划过耳际,仿佛带着他呼吸的热气,她努力端着的肩膀突然松驰了下来:“哎,至恒,我在滨江花园对面的江滩,过来陪我坐坐吧。”

  五分钟后,许至恒走过来,站到她坐的椅子背后,伸手抚她被江风吹得凉凉的脸:“在这坐多久了?”

  “不知道,只看到轮渡过去又过来了,好象不止一次。”她老实回答,将脸贴到那个温暖干燥的大手上。

  “有很烦恼的事吗?”

  “说不上,就是觉得累。我想我得改进一下自己的工作,不然真象辛笛说的,累过老板功高盖主了。”

  许至恒笑,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看着她:“你太认真,如果我是你老板,我会偷笑。可是我是你男友,只会奇怪,居然到了楼下,也不肯上去,宁可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叶知秋在他掌中禁不住轻轻叹息:“我只是想,我已经忙到没能给你正常恋爱约会的时间,如果再只图自己轻松,对你倒情绪垃圾,好象不够公平。”

  “你还真是个凡事喜欢讲公平的女人。”许至恒无可奈地笑:“我猜你还会想,收自己男朋友的房租会不会很奇怪。”

  许知秋好不窘迫,她当然动了这个念头,许至恒的掌心能感觉她的脸微微发热:“我确实想跟你说这事,你叫秘书再找个房子吧。”

  “房租是公司开支,不由我个人负担。而且我实在喜欢你为那个房子花的心血,不想你再换个房客糟蹋。”许至恒倒并不为此烦恼。

  居然这个男人看出了自己为那个房子所倾注的心血,叶知秋只觉得眼睛有点酸涩,她站起身,转过来抱住他的腰:“这样纵容一个28岁的女人是很危险的。”

  “危险到什么程度?”他含笑问,眼神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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