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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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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修文抿紧嘴唇。看着前方。甘璐懊恼地将头扭向窗外。她从小见识过父母的恶语相向。并且深深为之苦恼。她一直设想。她如果结婚的话。绝对不能重蹈他们那样的覆辙。答应尚修文求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想以他的冷静理智。他们不可能争吵得难看。 结婚两年多。他们的确绝少有直白的相互指责与交锋。她有时也不免疑惑。别的夫妻是不是也能相处得如此彬彬有礼。可是此时争吵脱口而出。而且大有失去控制的架势。她才知道。所谓冷静与自制。原来多么脆弱。那些伤人的话似乎早就积蓄。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脱口而出。 隔了好一会儿。尚修文开了口。声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 她也平静下来:“没什么。我也有点儿口不择言。抱歉。不过那本杂志我是买来消遣。无意中看到她的。我对你的过去尚且没好奇了。更何况她。” 回到家后。两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饭。然后各行其是。甘璐洗了澡后。跟前几天一样到书房去备课。尚修文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到她手边。踌躇一下。却没走开。 “璐璐。我明天得赶回J市。冶炼厂的兼并谈判到了关键时候。亿鑫董事长陈华已经赶过去与常务副市长见面。有传闻说。亿鑫私下与旭昇几个小股东接触。甚至有意收购旭昇一部分股份。我们这边还必须尽力争取。否则……” 甘璐并不回头。好声好气地打断他:“修文。这些事我不懂。也没有兴趣。不用跟我解释。以后你要出差。跟我打声招呼就足够了。只管去忙你的。” 尚修文将她的椅子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甘璐无可奈何。只得仰起头看着他:“我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注意身体的。我自问算是一个对人对己负责的人。而且一向没有自虐的习惯。修文。这点你应该了解我。放心吧。” 尚修文缓缓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你准备再也不原谅我了吗。” 甘璐的视线随着他下移。蹲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微仰的一张清俊的面孔略微消瘦。深邃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全部无法用言词表达的情绪传递给她。 “我们都先原谅自己好了。我原谅我的愚蠢。不跟自己较劲了。至于你……”她轻声一笑。“你就别一定要求得到我一个口头的原谅。那没有什么意义。” 尚修文张开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她微微一惊。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退无可退了。 她低下头去。只能看见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泽。 这套房子装的中央空调。室内被她设定为保持着22度的恒温。她洗过澡。只穿着一套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羊绒开衫。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的脸慢慢贴到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她能清楚感受到来自他面部的温度和呼吸的气息。 她这几天情绪平复下来。可是依然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感受。此时。眼见他用这个姿势拥抱住自己。她突然强烈意识到。他是住在她子宫内那个小小生命的父亲。而她再怎么彷徨迷惘。也已经是一个母亲。 他们曾在那样的悸动与兴奋之中。共同造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此刻正静静在她身体里生长。 虽然再回想起来。她只有无法言喻的心酸。可是那也是他们无法抹去的过去了。 他们曾无数次拥抱彼此。眼前这样没有一点间隙的相拥。在她看来。不复以往的亲密。却几乎带着一点儿绝望的味道。 甘璐不无凄凉地想。只能这样了。 她抬起手。手指插入尚修文的头发内。这个久违的触摸让他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相接。她微微一笑:“我们别再吵架了。试着当合理的夫妻。合理的父母吧。” “改天我找个电工过来。还是给这个房间装一个地灯。”尚修文站在椅子上更换着卧室的一只壁灯灯泡。一边对甘璐说。“省得你夜晚起来不方便。” “不用了。别人家的装修。最好不要去动它。” “以安不会介意的。我来跟他说。” “我还是搬回去住吧。” 尚修文闻言一怔。低头看着拥了被子坐在床上的甘璐:“为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孩子。好好过日子。我再住在外面。倒像是借机跟妈妈赌气闹分家。没什么意思。不如搬回去好了。也省得麻烦以安。” 这样的甘璐是尚修文早就熟悉的。她似乎重新回到了通情达理、充分考虑别人感受、愿意适时做出妥协的妻子状态。然而那个平静得没有情感的声音下却有让他强烈不安的意味。他跨下椅子。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甘璐拿着书的手。她轻微地一缩。再没有动了。 “我是这样想的。璐璐。我已经叫以安帮我留意环境好的房子。打算买下相邻的两套。到时候和妈妈一块儿搬过去住。这样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既有独立的空间。也方便照顾妈妈和宝宝。” 提到宝宝。甘璐只有黯然。呆呆看着前方。 “你看你是喜欢交通方便一点儿的地段还是相对清静的地段。什么类型的房子。我好告诉以安。让他去找。” “我对房子没概念。这个你看着办好了。”甘璐对他的计划提不起兴趣。疲乏地说。“其实妈妈一向算给我们空间了。我跟她老人家相处不存在问題。我并不要求一定要分开住。没必要让妈妈误会。” “回去也好。妈妈到底做过医生。方便照料你一些。这样吧。这几天你还是住这边。等我出差回来再搬。” 甘璐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将书放到床头柜上:“谢谢帮我关上灯。我想睡了。晚安。” 甘璐躺了下去。尚修文去拉好窗帘。再关上壁灯、床头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走出卧室。却在门边站住。回头看过去。甘璐和在家时一样。躺在床的右侧。被子隆起一个单薄的身体轮廓。那张古典风格的四柱大床显得空空荡荡。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轻轻带上了卧室门。 他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开了笔记本电脑。却突然一阵烦躁。强烈地想抽烟。他以前没什么烟瘾。不过是应酬时偶尔指间夹一只。随它自燃。难得吸上一口两口。意思一下而已。到了两人准备要孩子。他非常痛快自觉地戒掉。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受。但现在居然有一点儿心瘾难耐、没着没落的感觉。 他穿上外套匆匆下楼。时间已经不早了。走了一条街。才找到一家正要打烊的小商店。买了一包烟。回到家中。他拆开烟的包装。抖出一只。再次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他身上和这个家里根本没有打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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