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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五月初的乡间夜晚,还是有点冷的。傅西洲担心阮阮着凉,没有待多久,就回了房间。古堡里生了壁炉,熊熊的火苗跳跃着,无比温暖。

  阮阮贪恋晚餐喝的红酒,傅西洲打电话让侍者又开了一瓶送过来,他们就靠坐在火炉边喝酒。

  炉火映着阮阮微红的脸,她微眯着眼睛说:“十二,我真喜欢这里。就跟我梦想中的家一样。”

  “我啊,我想在山间,拥有一幢玫瑰色的房子,覆着深色的屋瓦,屋顶上落满白鸽,窗口盛开着天竺葵,每一个房间都有壁炉,冬天的夜晚从不熄火。”她轻声呢喃。

  “嗯,再养一条狗。你说过。”他微笑。

  她晃着脑袋,有点醉了,“是哦,再养一条小萨。很美好是不是,像梦一样……”

  傅西洲夺下她手中的酒杯:“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阮阮不干,伸手抢酒杯,趴在他身上晃头晃脑的:“我没醉,再喝一口,就一口!”

  傅西洲将酒杯送开,弹她的额头:“酒鬼!快去睡觉,明天我们去Montalchino小镇。”

  然而第二天清晨,傅西洲被一通电话吵醒,这通来自林秘书的电话,打破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安排。

  他挂掉电话,在窗边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走到床边,轻轻拍醒沉睡中的阮阮,他歉意地看着她:“赶紧起来,我们得马上回国,我爷爷忽然昏迷住院了。”

  原定七天的旅行,在第四天,被迫中断。当天下午,他们飞回国内。

  傅西洲与阮阮赶到医院时,傅凌天还在昏迷中。

  他是在水库边钓鱼时,忽然晕倒的。去水库之前,他有个应酬,餐桌上喝了几杯酒,下午在水库边钓鱼,一坐就坐了很久,僵持着没动,天快黑时,他起身,刚站起来,就晕倒在地。他倒地十分钟后,才被从车里赶过来的秘书发现。

  是突发脑溢血。

  做了手术,人却一直昏迷不醒,毕竟年纪大了。医生说,目前情况看来,很危险,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一落,整个凌天集团炸开了锅。

  凌天日化集团虽是由傅凌天一手创立,但后来为了扩大规模与上市,实行了股东制。目前,除了傅家人手中的股份,还有数位占据公司股份份额不低的股东。一旦傅凌天出事,集团重新选任最高执行人,无疑是在持有最多股份的傅云深与傅西洲之间选择,而这些股东,都有着投票决策权力,因此也是他们极力争取笼络的对象。

  刚进入凌天时,傅西洲的股份是远远不及傅云深的,但几年间,他数次给公司带来了极大的利益,作为奖励,傅凌天陆续给了他一些,但也还是不及傅云深。让两人股份持平的关键点,是傅嵘持有的股份的转让。不知是因为对林芝母子的愧疚还是他对专横强势的姜淑宁的反抗,傅嵘将手中的股份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傅西洲。也正是因此,当年傅云深才会在极度的愤怒怨恨下,想要置傅西洲于死地,令他的车坠河。

  傅西洲临窗而站,望着落地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与脚下的车水马龙,手中的烟蒂快要燃到尽头。

  林秘书站在他身后,向他汇报傅凌天住院后的这两天傅云深的动作。

  “在傅董从手术室昏迷着出来后,那位就连夜拜访了除阮老之外的其他几位股东。”林秘书说。

  傅西洲没出声,这点,在他的意料之中,傅云深表面看来总是笑脸迎人温温和和的样子,实际上,私底下做事,最是雷厉风行,心计也深沉。

  傅西洲问:“他们什么态度?”

  林秘书说:“都没有明面表态,毕竟傅董只是暂时昏迷……”

  傅西洲沉吟不语。

  林秘书接着说:“除阮老外,其他五位股东中,有两位跟傅云深走得近,一位站在您这边,还有两位,一直中立。傅总,只要拉拢这两位……”

  傅西洲说:“打电话去蓝晶,预订今晚的包厢。”

  “好。”林秘书应声去了。

  另一边,傅云深的办公室里。

  姜淑宁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正慢悠悠地泡着茶的儿子,忍不住蹙眉,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泡茶?”

  傅云深低着头,动作不停,将泡好的茶递给姜淑宁,嘴角挂着浅笑:“妈,尝尝看,这是今年刚出的春茶。”

  姜淑宁瞪了眼他,接过茶杯,却不喝,盯着他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那几个老家伙怎么个意思?”

  傅云深慢慢喝一口茶,才缓缓开口:“那几个老头,跟人精似的,你以为,在这个节骨眼,他们会轻易做出决定吗?”

  姜淑宁沉吟,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傅凌天还没死呢,自然都在观望中。

  傅云深说:“妈,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别急,等。”

  姜淑宁说:“如果换做以前,我当然不急!哼,那野种手中的股份现在跟你持平,本来加上我手中的那份,他也赢不了你,哪想到他竟然娶到了阮家那个丫头!阮荣升手中的股份可不比我少!”

  傅云深看了她一眼,说:“你以为阮荣升那只老狐狸,会轻易将股份转给一个外姓人吗?”

  姜淑宁担忧地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更何况,阮荣升最疼爱的,就是那个外孙女。”她提高声音,“云深,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个节骨眼别掉以轻心!”

  傅云深点头:“我知道。”

  集团里风云暗涌,而傅凌天还昏迷地躺在ICU里。傅嵘静静站在病床边,看着昏迷中的父亲,脸上浮现的,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尽管这一生,他被父亲的专制与霸道控制,他怨恨过,可生死关头,也唯有对父亲的王国毫无兴趣与野心的他,祈祷他能快点醒过来。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吧,昏迷半个月后,傅凌天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傅云深与傅西洲暗地里的较劲,不得不暂时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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