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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过了许久,她的哭声渐小。

  傅希境微微松开她,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实在太冷了,我们得马上回去,否则你会生病的。”

  南风乖巧地点点头,十分内疚地说:“对不起。”她什么都没想,就发神经般地跑了出来。

  “傻瓜。”他为她整了整衣服,帽子严严实实地扣上。

  在冰天雪地里跑得太久,又哭到力竭,南风刚走几步,踉跄着差点扑倒,傅希境一把拽住她,然后在她身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南风立即拒绝:“不行,雪地难行,你背着我太吃力了。”更何况,受了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可以走!”说着她大步往前,可脚是真的冻僵了,不听使唤,一下子扑倒在地。

  傅希境叹口气,将她拉起来:“你就别逞强了。”他再次蹲下身:“上来,背着你会更快回到旅舍。”

  南风无奈地爬上他的背,他稳稳地托住她,迈开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这深夜辽阔的雪域里,那么静,那么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他的脚步踩在雪地上轻微的“咔嚓”声。南风微微偏着头,轻轻闭上眼,这一刻,她的心就如同这山峦夜色一般安静。在这寂静里,她想起好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春节,他们去北国看雪,也去了滑雪场,玩得累了,她耍赖不肯走,跳到他背上让他背,他也是如今晚这般,稳稳地托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雪地里,慢慢前行。

  退去的泪意,忽然间又一齐涌上心头。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哪怕这一刻他们靠得如此近,她心里依旧很清楚,那道横沟,自己还是无法跨越过去。

  那么无力,那么绝望。

  两个人虽然都受了冻,但万幸的是没有大碍,也没感冒。他们在Saas-Fee又待了两天,才离开。

  这次傅希境租了一辆吉普车,带着南风沿着阿尔卑斯山脉地区自驾游。

  秀丽的阿尔卑斯山沿途风光无限,白雪覆盖,世界沉浸在一片澄净晶莹的安静里。只是气温愈来愈低,车行变得缓慢。

  “真美!”南风望着车窗外延绵的雪山,其实一路上都是这样美丽的风光,她依旧忍不住赞叹。

  傅希境笑说:“夏天的瑞士更美,是另一种风情。夏天的时候我们再来度假好不好?”

  南风沉默着望窗外,没接腔。

  大概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了吧。

  傅希境望了她一眼,也没再出声,专注开车。

  忽然,南风惊呼一声:“天呐!”

  傅希境扭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神色一凛,赶紧停下车。

  公路一侧的雪地里,一辆蓝色吉普车侧翻在地。

  傅希境与南风疯跑过去,车窗是关上的,车内趴着两个人,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以保护的姿势将副驾上的女人搂在怀里,覆在她身上,额头上鲜血直流。

  傅希境一边敲着窗户,一边大声喊着,可里面毫无反应。两人大概都已昏迷过去。

  南风哆嗦着手指按报警电话。

  还好这公路离最近的城镇不算远,半小时后,警车与救护车呼啸而来。

  这半个小时里,傅希境与南风寸步不离地守在蓝色吉普旁边,有想过将车窗敲碎,将人拖出来,可又怕一个不小心会伤着人。内心里非常着急,又无法确定里面两人的生死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事故多久,就算伤不重,天气这么冷,熄火的车内没有暖气,也会将人冻伤的。

  远远听到警笛声,傅希境与南风同时松了口气,这一刻才感觉到浑身都快冻僵了。

  傅希境拥着南风回到车内。

  过了会,有警官来敲车窗,“先生女士你们好,得麻烦你们跟我一起回趟警局了,录个口供。”

  到了警局,录完口供,离开时,南风担忧地问道:“那两个人还好吗?”

  警官说:“男人伤了头部,不过不是很严重,女人只是受到了震荡晕了过去,一点小擦伤。幸好被你们发现了,他们已经在雪地里昏迷了两个小时,如果再晚点,会被活生生冻死!”

  南风轻轻舒了口气,心有余悸。

  出了警察局,她对傅希境说:“我们把车退了吧,又开始下大雪了,气温也好低,太不安全了。”

  傅希境点点头:“好。”

  沉默了会,南风说:“我想回旧金山了。”

  这是他们出来的第七天,她知道,临近年底,他的工作有多忙碌,而她,也想妈妈了。

  傅希境说:“好。明天我们就离开。”

  原本南风以为救下那辆蓝色吉普车的主人不过是一段小插曲,没想到傍晚时傅希境竟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那名发生车祸的女子,她在电话里表达了深深感激,在得知他们还没有离开小镇时,立即表示要到他们入住的酒店当面说声谢谢,并请他们吃晚餐。

  傅希境本想拒绝的,可女子十分坚持,他问了下南风,南风本来也觉得没有必要,可她忽然想起,事故现场,驾驶座上的男人在危机时刻,义无反顾地将女人掩在怀里的那个画面。当时,在等待救护车的那半个小时里,她一直望着车内那个画面,心里深深动容。

  她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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