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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一个月后,谢飞飞从NY离职,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两名与她关系交好的设计师。

  周扬的设计事务所起名叫Young建筑设计事务所,坐落在地段寸土寸金的新兴CBD商业区,公司独栋楼房,砖红色外墙,典型的德式风格,上下三层,落地窗栽种着一排排法国梧桐,风光一览无余。很巧,这个楼盘的设计,是周扬之前所在公司的作品,他正是设计师之一。

  这样的好地段租金自然极贵,可谢飞飞说,这套楼不是租的,而是买的。南风更惊讶了,转念一想,又释然。周扬的妻子,家底丰厚。

  谢飞飞给南风安排的职位是设计助理,但南风拒绝了,她选择做轻车熟路的业务营销,因为她需要钱。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谢飞飞为难,尤其是在周扬面前。但她对谢飞飞承诺,闲暇时间,一定在公司好好学习,等稳定了下来,会再捡起来。

  谢飞飞争不过她,知道南风的固执,也就随她去了。

  虽然周扬与谢飞飞在这个行业累积了大量经验与人脉,加之有周太太的关系网络,可新公司起步,依旧不那么容易。前期,整个团队都特别辛苦,加班是常态,但在新的天地,一切从零开始,所有人都充满了激情与干劲,更何况周扬与谢飞飞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上司,在待遇福利上也很大方,整个公司的氛围都特别好。

  虽然很忙,但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南风便会用来学习设计,不再局限于纸上谈兵,设计部接下来的Case,谢飞飞也会拿给她参与,当做练手。

  很长一段时间,她跟谢飞飞两个人几乎快要把公司当做家,有时候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早上两个人挤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起刷牙,互相指着镜子中对方的脸,说,哎哎哎,你又瘦了!

  这样的日子忙碌但充实,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

  她已经很少去想傅希境,或者说,她刻意不去想起他。只有一次,某天她的手机收到提示,说她银行卡里到账十万元,她开头以为是那种骗局短信,也就没在意,到了下午,她接到恒盛地产财务部的电话,告诉她,之前她有负责过的金沙区开发案的Case成功拿下,十万元是公司给她的奖金。

  她挂掉电话,把自己关在公司的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狠狠地痛哭。

  哪是什么奖金,这不过是傅希境以另一种方式将她赔偿给公司的十万元再还给她。

  他对她愈好,她便愈难过。明明想念,却不能走到他面前去,对他说,我想你。

  她蹲在洗手间里,透过窗户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发呆,不知不觉,季节已翻过一页。

  海城炎热的夏天来临了。

  南风很讨厌夏天,闷热而躁郁,一切都黏糊糊的,交通堵塞,汽车尾气四散,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一片乌烟瘴气里。

  她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车前堵得长长的队伍,叹了口气,对司机说:“我就在这边下吧。”

  她约了一家地产公司的总监谈业务,离约定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好在那家餐厅离这里不远,她从堵塞得长长的车队里快步穿梭,夜幕虽已降临,但是依旧热浪滚滚,没一会她的额角便浸了细密的汗珠,头也晕晕的,白天跟着谢飞飞跑了躺工地,正午太阳大,忘记带伞,她有点中暑。

  抵达餐厅时,还剩下五分钟,她抹了把脸,转身朝洗手间去。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刹那间热气褪去,躁闷的情绪也往下压了压,南风直起身子,望着镜子中脸色略差的自己,也懒得补妆了,只用淡唇彩在唇上抹了抹,而后走出去。

  这家餐厅是茶文化主题餐馆,除了提供精致的私房菜,茶道也十分出色,装修风格是典型的中式古韵,长长的过道,头顶是昏暗的红灯笼,地板是黑色长条防腐木,透过木条的间隙,可以看见地下别有洞天,水流缓缓流过,发出轻轻的悦耳的清脆声。

  南风进来时走得急没留意,这下却被地下别致的水流设计吸引住,她低着头看,一边惊奇赞叹,没有注意到前方正迎面而来的几个身影,“砰”一声,与为首那人撞了个满怀。

  “啊,对……”她慌乱抬头,抱歉的话语在看到那人面孔时,忽地顿住。

  四目相接,她惊慌的眼神,他幽深不起波澜的眼神,就那样胶在一起。

  多久没见了?

  隔着漫长的三个月的光阴,又仿佛才是昨日分别,灯影绰绰,不远处大厅里传来悠扬曼妙的古筝调,南风望着傅希境,眼睛里不知怎么就起了雾,心绪起伏,只觉得一切都好恍惚。

  “傅总?”身后有人出声。

  “走吧。”傅希境收回目光,从南风身边擦肩而过,仿佛一个陌生人。

  南风微微侧身,靠着墙壁上,垂着眼眸,不敢抬头去看他冷漠的背影。

  是该这样,是该这样,可是,自己心里的难过,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握拳,指甲掐进掌心,深深呼吸,迈步离开。

  因为这一撞,饭桌上南风便老走神,对方有点不高兴,说:“季小姐,如果Young没有诚意,又何必约我出来。”

  南风慌忙解释:“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但是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

  对方看了眼她,也没再为难,只是饭后,南风请他再一起喝杯茶,对方却借口有事,离开了。

  送走客人,南风回到包厢,瘫坐在椅子上,单手支额,闭眼叹气,这一单,八成是黄了。

  头依旧有点晕乎乎的,胃里涌上恶心感,她在包厢里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去结账。

  出了餐厅,南风没有拦出租,也没有坐公交,她沿着马路慢慢地走,暑气已散去许多,却依旧热,她将长发胡乱挽了个髻,又跑到便利店买了瓶冰水,喝一口,然后倒了点在掌心,扑在脸上。

  没走几步,那种恶心感更加强烈,她捂嘴,慌忙跑到路边蹲下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那种感觉,难受极了。她蹲了一会,起身,昏眩感忽然袭击而来,她晃了晃身体,没有跌倒在地,反落入一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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