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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怎么可能没事了,我想起一面之缘的江离的妈妈,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对自己儿子的事也这样不关心,唉!

  我的叹气声很快被众人举杯的祝贺声淹没,切完蛋糕,趁大家正在嘻嘻哈哈笑闹聊天成一片时,江离碰了碰我的手臂说,跟我来。我说去哪儿。他笑而不答,索性牵过我的手往外走,我脸忽然就红了,偷偷瞟了眼房间的人,还好,似乎都没怎么注意到。

  江离一直牵着我下楼,往另一栋展厅所在的楼走去,上三楼,小小的展厅内灯火通明,我却被墙上一幅幅画湿润了眼眶,内心在那一刻震惊得无以言说,脚步缓缓移动,墙上的那些油画,仿佛有了生命力,在我目光触及的刹那,画上的场景也鲜活地在我记忆中苏醒,第一幅,从那言家里出来的那个夜晚,在小吃街我追着熟悉的身影而去,在马路上狂奔,闯红灯差点被车撞……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离时的情景。第二幅,我抱着盛鸡汤的保温瓶站在医院的病房门口,神色却在打开门的刹那惊慌失措……那是我第二次去找江离时的某个情景。第三幅,画中不再只有我,郊外废弃的灯塔上,落日黄昏,斜阳温暖地照在并肩而站倚在栏杆上的两个人身上,风吹起女孩的发丝,她神色迷茫,怔怔地望着男孩……那是我与江离第一次去到废弃灯塔的场景。

  我捂着嘴巴,依次看过去,一幅幅油画,串成了我们相处的N个细节,我无助哭泣时他借给我的怀抱;从疗养院看望母亲回来我累极枕在他腿上睡过去时他低头久久凝望我;寒冬天台上他分一半围巾绕在我脖子上,将我的手包裹在他手指中塞进他大衣口袋里;除夕夜大雪纷飞中长久的拥抱……我们相识以来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凭借他的记忆,佐以感情的色彩,流露笔端。

  展厅最后一幅画,没有人物,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延绵到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尽头。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送给我最亲爱的女孩,盛西曼。

  这是我此生收到过最特别的礼物。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模糊了视线,心中被一种叫做感动与幸福的情绪充斥得满满当当。回头,那个给我爱与感动的少年正倚在第一幅画旁,微笑着朝我望过来,神色那么温柔,眼眸中凝聚的星光吸引着我的步伐,一点点朝他走近,吸引着我踮起脚尖,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将唇轻轻轻轻地覆上他的,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拥住我的腰,唇上冰凉的触觉加深,淡淡的好闻的独属他的气息在我口腔、鼻端蔓延开来……

  忽然,一声重重的响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当我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仓皇离去的背影,一晃而过的黑色裙角那么熟悉,似乎是……蔚蓝。

  05

  为了办理蔚蓝的收养手续,父亲特意从里昂回来了一趟,办好手续的那天,父母亲带我与蔚蓝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一家人团聚的小小仪式。母亲还请了江离一起,我看了眼蔚蓝,见她神色无异,也就没有阻止。母亲一直很喜欢江离,所以我与江离的事儿也没有隐瞒她,她很开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很开心,她说,曾经我还想撮合他跟珍妮,可惜两个人都没那个意思,为此我觉得好遗憾。

  蔚蓝给父母亲敬酒,开口称呼的时候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喊,母亲体贴地笑说,就叫叔叔阿姨吧。然后拿出正式的见面礼送给蔚蓝,是一条款式独特做工精致的纯手工脚链,一式两条,我也有一条。

  饭毕,他们有事先离开,又叫了饮料与甜点,让我们再坐一会。送他们离开之后我去了躺厕所,那时厕所挤满了人,所以再出来时,已是十分钟后,我没有想到,短短片刻,等待我的竟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餐厅里闹哄哄一片,音乐声中掺着人声鼎沸,我们的座位旁被人群围成一个圈,我迈过去时还在想,发生了什么热闹?拨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我捂嘴尖叫起来,是江离。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嘴角还残留着饮料汁的痕迹,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我试图去抱他,却被人制止了,说,不要动他,120马上就赶到了。颤抖的手指就那么僵持在空中,我抬头问蔚蓝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她惊恐莫名地望着这一切,嘴唇紧咬,脸色惨白一片,身体在微微发抖,面前的饮料杯被掀翻,汁液顺着桌沿滴答滴答打在她的裤子上,她却浑然不知。

  救护车的呜咽声终于在店外响起,我已顾不得蔚蓝,跟着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跳上车往医院去。

  等待。

  又是这种漫长的焦急的煎熬般的痛苦等待。

  那种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深深攫取我的心,如同得知妈妈患了重病那次一样,只是那次有江离在身边安慰我说不要害怕,可如今他却成了让我担心恐惧的那个人。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急救室的灯,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过得那么那么慢。

  当夜色一点点笼罩,急救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主治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先行出来,江离在他身后的床上被护士慢慢推出来。

  “他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现在有没有事?”我急切地跑过去。

  医生瞪了我一眼,眉头紧蹙,厉声责备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心脏移植患者吗,竟然让他在饮料里加佐匹克隆,你到底有没有常识……”

  什么?!

  瞬间,我只觉耳畔嗡一声巨响,一阵昏眩感朝我袭击过来,医生的话在耳畔分散成无数碎片,心脏移植患者……饮料……佐匹克隆……

  “喂,你没事吧,喂喂喂——”耳边有急切的声音,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下意识抬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名护士小姐担忧地望着我,而江离,早已被推进病房去了。

  我艰涩地走到长椅上坐下,试图整理此刻乱糟糟的思绪。过了许久许久,起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男朋友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我见他最近饱受失眠的折磨,所以才将佐匹克隆放在饮料里,只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医生看我的脸色这才稍好一点,叹口气,说:“所幸病人的抗体性很强悍,否则只怕……”他没有说下去,我的心却骤然失重,冷得打了个战栗。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医生望了我一会,说:“抱歉,这是医疗机密。”

  “连我也不能说?”我低了低头,哀伤地说:“作为以后要照顾他生活的女朋友,我不想再犯今天这样的低级错误。”

  “很抱歉,除了直系亲属,医方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沉吟片刻,他依旧如此回答我,然后起身,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我走出去,站在走廊上给妈妈打电话,她被我凝重的声音吓着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我说妈妈别担心我没事,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虽然很为难你,可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想请你查一下你们医院关于江离心脏移植的详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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