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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陪伴

  早些时候,林晓维被诊断为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而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虽然李鹤一直强调着“我是她的朋友,我是她的上司,我来签。”但那位执拗的医生无论无何都要求家属到达后再开刀,否则就保守治疗。

  阑尾炎本不是重症,但晓维疼到神志昏迷,李鹤哪敢给她耽搁,迅速设法接通了周然的电话。幸运的是周然并没出差在外,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医院,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与晓维的合影,对医生说了一句“我是她的丈夫”,下一刻,晓维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等候手术结束的时间里,周然对李鹤说了一声“多谢,费心了”便不再多言,站在手术室外一角不停地接着电话,看也不看李鹤一眼。反而是李鹤有些坐立难安,既难以避免地猜想晓维的突发病情与今日所受的委屈有关,又担心晓维手术不顺利。周然古井无波式的沉稳更让他为晓维感到不值,但同时他又为周然的这份冷淡略略欣慰。总之,在这并不长的手术时间里,李鹤心情复杂。

  周然讲电话的声音虽低,李鹤也能略听到一二。周然多半是撇下正在做的事情立即赶到这儿来,而且他在电话里隐晦谈及的事情似乎很棘手。又听周然告诉电话那端:“找人给我详细查一查阑尾手术后要注意什么事情,再从家政公司请个懂护理的钟点工。”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李鹤迅速迎上去,而护士大声地喊:“林晓维的家属!家属!过来帮忙!”周然匆匆挂掉另一通电话跑了过来。李鹤只得悄悄退后,没人顾得上注意他。

  所以晓维醒来时,见到的不是李鹤而是周然。

  晓维问周然“你是来看笑话的吗”时,周然正在为她调整滴管的速度。他脸上神情难辨,直接跳过她的挑畔:“现在感觉如何?”

  “挺好的。全身麻木,心情平静。”晓维弱声弱气,“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我老板呢?”

  “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周然嘀咕。

  “面子值几个钱啊。”晓维说了这几句话,已感到精疲力尽。室内有疑似蜂鸣音,似乎是周然的手机在响。“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又死不了。”

  “我们这才多久没见,你学会说俏皮话了?身体这样子,就暂时别赌气,等好了再说吧。”

  “你可怜我同情我啊?那就早一点同意离婚,别非闹上法庭让大家都难受好不好?”

  “闹上法庭的又不是我……你能不能别这样……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手机蜂鸣音又响,门打开又关上,周然大概出去接电话了。

  开门声又响,半天没动静。晓维气息不稳地说:“你一定要这么拖着就拖着好了,无非晚一些拿到判决书或者离婚证。谁怕谁啊?”

  “是我。”来人赶紧开口,是李鹤。

  晓维思及刚才自己口气恶劣,很是发窘。

  “刚才周……他说你醒了,让我进来看看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只是阑尾炎而已,小毛病,谁都可能得。”

  “疼到昏迷,医生说快穿孔了,再耽误一些时间后果就严重了。医生说你这是典型的乱吃东西又心情不好导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总之是我没保护好你。”

  “早说了不关你的事,我们不提这些了。”晓维扭头看看窗外,试着判断时间,似乎已经是傍晚了,“你一直在外面等?”

  “我不方便进来。”李鹤含蓄地说,“晚上他应该安排了人过来照顾你,我不太方便插手,以免给你添乱。你需要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会来。另外你有朋友什么的需要我帮忙联系一下吗?让她们来陪你?”

  “我明白。朋友?不用了,我不想麻烦朋友们。不要告诉公司里的同事们,别让他们来看我。”

  “我知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病,别想其他事。”

  李鹤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他怀着歉疚与怜惜的双重心情,宁可自己留在这里照顾林晓维。但是周然今天到达医院的那句“我是她丈夫”,让他显得相当多余,表现得越关心越着急,就有可能越给晓维惹麻烦,他不愿再害到她。

  李鹤走出病房时周然正背对着他与一名医生交谈,似乎背后有眼睛一般,当李鹤走到他身后,他突然回过头来,朝李鹤微微一颔首,气度雍容。李鹤匆匆回个礼,迅速离开。

  晓维想了不少应付周然的词。但病房门再开,进来的依然不是周然,而是一名陌生妇女,一进来就把桌子床底都摆弄了一番,替晓维把点滴调整了一下,去洗了个手后回来给晓维灌了个热水袋,用毛巾包好了放在她的手底下,嘴里念念说:“男人就是粗心啊。”又问晓维:“你躺着难受吗?我帮你按摩一下腿?”

  晓维摇摇头,看清她身上挂的某机构的服务牌。原来这就是周然请来的护工。

  晓维迷迷糊糊地睡去,再醒来眼前漆黑,四下寂静,口干舌燥。她试着动了动,四肢还算灵活,再一咬牙一使劲,就坐了起来。这一次扯到了伤口,她痛呼一声,还未从头晕眼花的感觉中恢复,头顶灯光大亮。

  “你要什么?”这声音是周然的,而不是先前的护工大嫂。

  晓维抬头看去,周然正揉着眼睛,衬衣和裤子皱皱巴巴,旁边一张病床上的被子摊在一边。这家伙刚才一定睡得很香,而且他一旦睡熟了不是很容易马上清醒。

  “怎么又是你?”晓维不领情地抱怨。而且这里怎么会多出一张床?他若非要陪床,就该让他去睡窄凳子才对。

  她本不该这么刻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这一回的狼狈,无论是陈可娇对她的陷害,还是妈妈对她的羞辱,总之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周然拨了拨头发,让它们显得不那么乱,口气还不是太清醒:“你是不是想喝水?”

  这倒是真的。晓维点点头。

  “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内不能喝水,你得再忍一忍。”他在桌子上翻了翻,“这里有吸管和棉棒。我给你滴几滴水,或者帮你湿一下嘴唇?”

  “那就不用了。你继续睡吧。”晓维又要躺下。周然过来,小心地扶着她的脖子和后背,让她慢慢靠到枕头上。灯也被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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