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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虽然只吃了顿午餐,又与太太们说了一会儿话,但晓维觉得很疲惫。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周身蔓延,让她很乏很累并且心情郁结,又无从发泄。

  客房的装修风格繁复华丽,崭新得散发着防腐剂的味道。晓维本想睡一觉,看了一眼那超大尺寸的床,生出几分心理障碍,便裹了条被单躺到沙发上。

  她没有午睡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没睡着,开了电视,把频道换来换去。有个台正播放婴儿早教专题片,屏幕上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憨态可掬。晓维锁定这个台,看得很认真。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晓维问了声谁,门外是周然的声音:“我。”

  晓维给他开了门。周然见她头发披散着,问她:“你不舒服?”

  “没有。睡觉呢,被你吵醒了。”

  电视还在那儿响着。周然探头看了一眼,晓维立即跑过去,拿起遥控器随手换了台,又重新躺回沙发上。她不想让周然看见她正在看婴儿节目,这个问题早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了。

  晓维换的那个频道是体育台,正在播足球转播,她最讨厌的节目。

  “你刚才看的什么?”周然凑过来时,身上酒味还没散。晓维向旁边一闪,不愿被他碰到。但周然的目标却是遥控器。晓维想到他只要按恢复键就可以把节目换回刚才那频道,立即抢先一步把遥控器抢过来,压到身下面。

  “你可真是……跟小孩子似的。”周然看了眼屏幕,居然是国足在踢球,“这个倒是适合催眠,你很会选。”周然边说边倒了杯水喝,顺手给林晓维也倒了一杯,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她伸手就能拿到。

  晓维斜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睛装睡。沙发很宽大,她身材纤细,又习惯性地蜷着腿,留出一大块空间,正好能坐一个人。

  待周然挨着她的脚坐下后,晓维装不下去了,蹬了蹬他:“你坐这儿妨碍我伸腿。”

  “你到床上去睡。”

  “我不睡别人的床。”

  周然不知是自己敏感还是什么,晓维似乎把“别人”两字咬得特别清楚。他坐到沙发扶手上,晓维立即把腿使劲地伸直,一直抵到最边缘,占满沙发的空间,令他没办法再坐回去。但是她本来压在腿下的遥控器却被周然拿到了手里。他把节目换来换去。

  “听说晚上会有很多人来。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参加了?”晓维问。

  “好事做到底吧。你难得参加一次他的宴请,如果突然走了,我会很难堪。他一直很欣赏你,常常问起你。”

  “我可不欣赏他。”晓维“腾”地坐了起来。被一个有三位姨太太的老男人“欣赏”,她不觉得自豪,只觉得受辱。

  “你难道不觉得,在别人家里说主人坏话这种行为很不地道?”周然小声嘀咕。

  “我也很不想,所以我想提前走。”晓维重新躺下,“原来在你眼里,在别人家说人坏话的小人行为不地道,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行为才是地道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就是这种意思。”

  “我们不要在别人家里争吵,回去再说吧。”

  “谁要跟你吵?谁要跟你回去?”

  “午饭之后你遇上什么事了吗?”周然理智地转移话题。

  “请帮我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太吵了,谢谢。”晓维翻了个身,把脸转向沙发靠背。

  周然还想说什么,手机却突兀地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全是语助词,边接电话边去了阳台,随手把门带上,这下晓维连他应付电话的语助词都听不见了。她支起身,朝阳台的落地门看了一眼,周然正背倚着栏杆,面朝向房间。晓维又迅速地躺下了。

  那个电话正是回复周然两天前交待过的事情的。电话那端的人说:“肖珊珊怀孕九周……她一个人,没发现她有新男朋友……这几年她一直没男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晚上一般待在家里,很少出去……”

  “知道了。”

  “还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谢了。”

  “找人暗中照顾她?或者说,如果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个麻烦,我可以……”

  “你别多事。”周然说,“我做的是正经生意,用的是正常手段。跟你强调过很多回了。”

  “书念多了吧你?现在这世道,你跟我讲这套屁话?”

  “挂了。有机会请你吃饭。”周然挂了电话。先前猜想的事实成了真,他说不上是解脱还是顾虑,心情有一点浮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连吸了两支,又等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才回房。林晓维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然站在沙发前看了她一会儿。晓维不愿跟他说话时总爱装睡,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装没听见。但实际上,尽管她后来可以把呼吸频率调整的非常一致,闭眼时睫毛一动不动,但是她装睡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因为她真正睡着时,与她装睡时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

  林晓维真正睡沉时,眉心微微皱着,半咬着唇,表情有一点无助,像个迷路的孩子。她装睡时从来作不出这样的表情。

  周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多年前当晓维总是在梦中哭醒的那段日子里,他总要看着她重新睡着后才会自己睡下。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忘了,其实一直都记得。

  周然打消了把她挪到床上去的念头。晓维说了她不喜欢“别人”的床,而且她在睡梦中被稍稍惊动就很容易惊醒。他给她盖上一条薄被单,把声音已经很小的电视调至静音。

  晓维这次把沙发占得满满,不给周然留下半处可坐的空间。屋里没有椅子和凳子,除了大床便只有一只沙发,沙发前铺了一张厚厚的长毛毯。因为是新房子,今天才有人入住,一切崭新。周然倚着沙发在那张地毯上坐下,拿着遥控器又开始换台。

  这个遥控器有连续后退功能。虽然已经换了无数个频道,但周然那记忆力超好的大脑,清楚记得他一共按了多少下,所以当他退到那个育婴专题时,他准确地推算出这就是晓维之前正在看的节目。

  电视静了音,又没有字幕,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西方大汉在老师指导下笨手笨脚地给塑胶婴儿换尿布。场面很滑稽,但周然笑不出来。

  他把频道重新调回足球节目,满场慢跑屡射不中的确很催眠,中午喝下的高度酒也渐渐发挥作用,他倚着沙发坐在地上睡着了。

  先醒的是林晓维,当窗外有人声喧哗,她立即醒过来,反射般地弹坐起来,并且被坐睡在那儿的周然吓了一跳,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松了口气。

  窗外是服务公司的人在安排露天晚宴。晓维推了推周然的头:“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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