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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把周然那名牌西装外套坐上一堆褶子,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坐下之前,她脑中浮出这样幼稚的念头。

  晓维打开背包找出水,递给周然一瓶,又走到李忆绯旁边递给她一瓶后才走回来坐下,一时有些无聊,把包翻来翻去找她先前放进去的一本杂志。包里全是她买的零食,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书。

  周然看着那堆零食说:“给我一包。”

  “全是你讨厌的垃圾食品。”

  “我没吃早饭。”

  晓维随便拿了一盒薯片递给他。当周然撕开包装后,她突然说:“等一等。”又抽了一张湿纸巾给他,让他擦一下手。

  现在,晓维所处的这个空间里,除了孔雀的吟鸣声,孩子们的叽喳声之外,还多了周然吃薯片的咔嚓声。换作以前她会想笑,可是现在,她觉得太诡异了。

  为了冲淡这份诡异,晓维自己也开了一盒薯片,刚吃了几口就发现周然正在看着她手里的食物。她以为周然已经吃光了先前那盒,就把手里这盒又递给他。周然一边接过这一盒一边把原先那盒又还给她,里面还有很多,他一共没吃几片。原来周然只是对她手中这一盒的口味更感兴趣而已。晓维无语。

  周然问:“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你看起来又瘦了。”

  “还好。很多工作我以前从没做过,得从头适应,比别人多费些时间。”

  “工作日做好员工,休息日做好保姆,的确得好好适应,比别人多费些时间。”周然小声说。

  晓维谨慎地张望了一下李忆菲的方向,确定周然刚才说的话她听不到后,便打消了抢白他一顿的念头,但她的好奇心也渐渐升起:“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呢?你以前就认识她?”

  “我有个朋友与李鹤的妻子曾经是同学,有一次吃饭时说起李鹤开的HF公司是用了两人的名字缩写,他的妻子叫孙绯,绯红色的绯。按我们当地习俗一般不会让孩子与长辈重名,除非为了纪念逝者,所以忆绯应该是‘回忆孙绯’的意思。我随便蒙了一下,蒙对了。”

  “哦。”晓维再次没面子。她跟周然在一起时,时时能感受到优等生与普通生的明显对比。“你当初为什么不继续念博士做研究,却偏要做经商这一行?”

  “你跟我的导师讲过的话一模一样。”周然避重就轻地说。说完这话,他俩突然又冷场了。

  反应比较慢的晓维突然想起来周然为什么没继续读书的原因。他当然是因为要与罗倩在一起,与她一同毕业,一起回家乡。她刚才居然忘记了,她真傻。因为不小心触了雷区,晓维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周然的心思更复杂一些,他比晓维更早想到这个原因,并且直觉地认为晓维在挖苦他。他又想到人生的不可捉摸,想到导师的绝症,想到与罗倩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与纠葛……总之在很短的时间里,他的思绪比晓维多绕了好几圈,想得越多就越无话可讲。

  忆绯打破他俩的冷场:“叔叔阿姨快来看呀,开啦开啦。”

  原来园子里一只孔雀终于开屏了,颤颤地抖开一扇的锦绣。有了它的示范,另两只也相继展开了华丽丽的尾巴。一时间园子里的孩子们大呼小叫,那几只孔雀抖着尾巴,在阳光下越发的缤纷璀璨,衬得这一方绿树碧水都有些失了色。

  虽然作为成年人,他俩对这样的场景没多大的兴致。但也毕竟是很多年没逛过动物园的人了,一时间也看得发呆。

  就这样他们一行三人一直逛到中午,最后找了一家餐厅吃饭。等餐的时候,周然问忆绯:“你几岁了?”他没有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小半天下来,一会儿觉得她幼稚天真像五六岁,一会儿又觉得她古怪精灵像八九岁。

  忆绯乖乖地回答:“再过三个半月我就满七周岁啦。”

  “你9月出生的?”

  “嗯,9月19号。”

  周然对这个日子隐隐感到熟悉。他看了晓维一眼,从她那有点僵硬的表情里猜到了全部。

  忆绯天真地问:“我生日时,你可以送我礼物吗?”

  “没问题。”周然说。

  “那我可以要求提前实现吗?”忆绯很高兴,“我想下午去逛游乐场!爸爸好久没带我来这里啦,爷爷奶奶自己不敢玩,也不让我玩。”

  周然又看了晓维一眼。这次晓维没把眼睛望向别处,而是朝他点了点头。

  周然回答忆绯:“好啊,当然可以。”

  他们正吃着饭,突然一个大嗓门在他们头顶炸响:“这不是周然和林晓维吗?”

  晓维抬头一看,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她并不认识。周然倒迅速认出来了,站起来伸手拍他一下:“喂,齐天。”又对晓维介绍说,“我们的高中同学。你不认得了?”

  晓维这才想起来,连忙也站起来。

  那齐天摸着络腮胡嘿嘿一笑:“我十年在外没回家,别说她认不出我,连我妈都得好好认。有几个人能跟你们俩一样,时间在你们身上就跟停了似的。”

  这时他发现了正好奇地盯着他瞧的李忆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哎哟,也不能说你们没变化,孩子都这么大了啊。我记着咱们的校友录上大家伙儿说,全班数你俩结婚最早,果然果然。”不等周然晓维说什么,他先朝着李忆绯开口了:“我是你齐叔叔,你爸你妈的高中同学。赶快喊我一声。”

  李忆绯老老实实地应声:“齐叔叔好。”

  “羡慕,真羡慕,你们让我这现在还没老婆的人可怎么活。不说了啊,我还有事,改天联络。”齐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晓维埋头默默地继续吃着饭。忆绯看看晓维又看看周然,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周然:“刚才那个人,你们为什么不跟他说他弄错了呢。”

  “刚才你自己也没说啊。”周然说。

  忆绯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但是我也没说谎,他让我喊叔叔我就喊了。其实啊,偶尔假装一下我有爸爸又有妈妈,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也挺好的。”

  正吃着饭的晓维听到这话,心中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她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立即伸手捂住眼睛。

  “阿姨,你的眼睛怎么了?”忆绯问。

  “没事,刚才有一只小飞虫飞进眼晴里了。”晓维一边说着,另一只手里已经被塞了几张面纸。是周然递给她的。她不着痕迹地拭掉了眼眶里的那滴泪。

  游乐园与动物园相邻而建。他们吃完午饭就到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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