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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他失落之余,也有解脱。他把这样的情绪加倍投入工作。在工作中投入力气,见效快,回报高,远比在感情中投入要合算得多。那时周然已经对此有深刻的认识。

  他陪同公司老板以及几名同事一起飞往位于S市的总部参加一个重要的项目汇报会议。他以很浅的资历入围这个项目组,并承担着技术解释任务,他在这次会议上的表现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前途。

  会议那天下午,整个中国东部都遭遇了雷雨袭击。会议中场休息,窗外电闪雷鸣,周然在休息室回复了一个未接来电。

  路倩的一位女性好友在电话里劈头就骂:“周然你不是人,路倩怀了孩子你却要跟她分手!现在她要把孩子打掉了!明天就做手术!”

  周然的头嗡地晕了一下。他立即拨罗倩的电话,被拒听。他继续拨,拨了无数遍,终于被接起。路倩冷冷淡淡地问:“我们分开这么久,你能确定孩子一定是你的?”

  周然用了他毕生最卑微的语气:“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你自己,等我回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与你无关了。”再然后,路倩的手机关机了。

  周然心急如焚,却不能离开,他不能置大家共同的努力于不顾。两小时后会议结束,他的表现很出色。总部的某位大领导与他握手,又对他的上司说:“这小伙子以前没见过,思维敏捷,表现沉稳,很有前途哇。”

  只有周然自己知道,讲话时他大脑空白,机械式记忆,机械式反应,掌心后背全是汗。

  他下台后立即给路倩发短信,希望她重新开机时能看到:“等我。”“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在庆祝会刚开始没多久便匆忙离席,在饭店里继续不停地打电话,给路倩,给机场,给火车站和汽车站。

  那天仿佛全世界都在与他作对。路倩的电话就像风筝断了线,而因为雷雨的关系,机场取消了当天晚上的所有航班,汽车站停止了夜间发车,火车站那边,最快的一列车在五小时后出发,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到了晚上十点,所有回家的途径都对周然关上了大门,出租车公司也无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按他的要求飞奔一千多公里。

  周然设法借到一辆车,他敲开与他一同出差、同住一个套间的同事兼朋友的房门:“我想马上赶回去。”他在纸上刷刷写上几笔,“这是我的电脑密码,帐号和密码。”

  他那同事刚洗了澡,头上还滴着水:“你也知道这种天气上高速路很危险,很可能一去无回?”

  “我必须回去。是与一个生命和我的未来有关的大事。”为了摆脱同事的阻拦,周然不得简单地解释了整件事。

  同事神色凝重地沉思了几秒:“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来开车。”他边换衣服边说,“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就凭你那新手级别的驾驶技术,想在天亮前安全回家好像有点难。”

  那个雨夜让他印象深刻。高速公路两边是黑压压的田野,闪电劈下,划裂长空。车灯下,大雨密集如白色幕帘,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他们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前进。

  “你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然后才有‘以后’。”同事解释,这是他在这种状况下能掌握的最快速度。当他说这话时,他们经过另一侧公路的一起车祸现场。

  凌晨四点钟,他们终于穿过雷雨带。两人在沿途服务站加满油,吃点东西,喝了罐装咖啡。周然换到驾驶位,他们强打精神继续上路。

  他们继续经过一片又一片的麦田。当他们已经看见城市的指示路标时,太阳升起,光芒万丈,将一望无际的麦田也映得金灿灿。

  只是这样的卖命奔波也没挽回什么。周然依然没见得到到路倩,但他设法与她通了话。

  路倩说:“没有孩子了。我不喜欢作为附属品而存在。没了孩子,你还要和我继续在一起吗?”

  路倩的朋友说:“你回来得太晚。她知道你要回来,所以她比你更快。”

  周然没再去找路倩。他对自己说:算了吧,就这么了结了吧。

  他罕见地大病一场,在单身宿舍里躺了足足三天。上班后,他又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加班到深夜,他开始学第三门外语。同事们打趣说:“你这是干嘛呀,你刚刚升职,短期内不会再升了。”

  他请陪同他雨夜赶路的同事吃饭,极富娱乐精神地把自己失恋后的窘态描述了一番。

  “男人之耻,没出息。”同事感慨一句,“你想开些,不过是一个不要你的女人,以及一颗还没有形成思维的受精卵,都是没有意义的事物。”

  周然边扒饭边说:“如果换作是你遇上这些事,你未必比我更有出息。”

  又两个月后,周然出国培训。回国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他在办公桌上看到一份喜贴,新娘是路倩。喜贴下还有一行他熟悉的字迹:“请你一定来。”

  周然满足了路倩的心愿,然后他在她的婚宴上遇见林晓维。那天他心情不好,情感脆弱,也疏于防范。

  晓维怀孕他有些意外。她那么冷静又矜持,他原以为她一定很有自保意识。

  再后来,当晓维在手术室门口等待,而他跑了几家小超市去买她说的那种口味的巧克力时,脑中不时地浮现着那个雨夜,他在千里之外的路上心急如焚归心似箭,而路倩连几小时都不肯等他。她剥夺他作为父亲的权利和义务,连知情权都不肯给他。

  鼻端随风传来馥郁的香气,抬头一看路旁一家花店正把新鲜的玫瑰从车上搬进店里。他心念一动便买了一大束,打算在晓维手术结束后送给她,因为两个人的错误,受苦的却只有她一人。他深感抱歉。那时候,他还没想过他要娶林晓维。

  当他走到晓维面前,她仰头朝他一笑,平静柔和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惶不安,他心里一颤,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地求了婚。

  当时,他那对逻辑运算符号极度熟练的大脑迅速排出一列列公式,每一种运算结果都显示,这个女子很适合他。他的计算过程只用了几秒钟。

  几年后,周然与林晓维的关系也陷入了僵局。比起当初与路倩的水火难容,他与晓维如温水煮蛙,表面仍然一团和气,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习惯了,好像他的生活本该是那样。

  某日凌晨两点,周然调至震动状态的手机嗡嗡作响。他为是欺骗电话,打算不理会,但那手机一响再响,他不得不拿起来,看了一眼号码,又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林晓维,披上衣服起身到阳台去接。

  “你猜我刚才与谁一起吃的晚饭?”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一点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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