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飘阿兮 > 过客,匆匆 | 上页 下页


  不过大多数的人总是羡慕,除了贺秋雁,她一向不待见程少臣,认定安若嫁他实在便宜了他。

  “秋雁,程少臣对我很好,你也看得到。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这样对待妻子。我若说不知足,你难道不觉得我太矫情?”

  “哼,程少臣除了比江浩洋有钱,还有哪里比他强?哦,对了,江浩洋又调回来了。”

  “哦,知道了。”

  “这么平静?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啊。没心没肺。”

  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因为是周末,沈安若还是回了东区的家,买了大包的生活必需品。程少臣出差后,她自己也只回去了一次,现在家里想必到处沾了灰尘。

  偌大的房间只她一个人,空荡荡,安静得让人心慌。沈安若掏出手机,拨了几个数字,尚未接通,又挂掉。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已经回来了吧,我看见你的车了。像妒妻查岗,定要遭他嘲笑。或者假装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沈安若并没自信,万一他回答,明天。这样的试探简直自讨无趣。

  于是像往常一样到常去的论坛灌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多奇怪,你跟现实里的同事朋友,反而不如屏幕背面一个很虚幻的ID符号来得坦诚,就好比《花样年华》里闷骚一辈子的梁朝伟,最终的心事只吐露给一个树洞。直到大家都睡去,安若一遍遍刷新仍只见得到每个帖的最后发表人栏里都飘着自己的ID,不得不面对一个人的孤单,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关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她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手机忘在了客厅里,于是去取。刚进客厅便闻见一缕淡淡的烟味,只觉得心脏骤然收缩,后背涌起一股寒意。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没有拉实的窗帘里透出一点微光,那沙发上可不正坐着一人?安若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停顿了几秒,还没作出下一步的反应,沙发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她大大地松口气,几乎瘫软下来,立即摸到开关把全部的灯打开,屋内一片光华。

  此刻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的可不正是程少臣,此时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半遮住被突亮的灯光刺到的眼睛。

  沈安若被惊吓之后只觉气结郁闷,努力抑着火气:“半夜三更的,你装神弄鬼打算吓唬谁?”

  程少臣从指缝里睁开一只眼,半眯着瞅了她一会儿,又闭上,有些含糊地说:“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才装神弄鬼,我也被你吓到。”

  走近时闻到他一身酒气,醉意醺然,想来是喝多了。

  她一向最服气他这点,即便喝得再多,仍是衣冠楚楚,连头发都不乱,完全不似她的男同事们一喝高便邋遢失态,原形毕露。不过此刻他穿着一身正装,如此没气质地瘫在沙发里,还做一副可爱表情,沈安若极少见他这完全不设防的一面,于是心软,起身去帮他调一杯兑醋的蜂蜜水。

  再到程少臣身边时,见他微微皱着眉,跟自己的领带较劲,于是坐到他身边,伸手帮他解开,又替他松了衬衣的纽扣。她专注于此时,只觉得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耳垂,顺着脖子、锁骨一路摸下,十分轻柔。安若呼吸窒了窒,却见程少臣目光迷离,似乎越过她的身体看向了不知名的别处。他的手很冷,安若轻轻扯开他的手,把蜂蜜水送到他唇边。程少臣喝了几口后便不肯再喝,如小孩子般又固执地将手重新探进她的衣领。

  沈安若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裕袍便出来,被他一拉扯便滑下大半,边往回扯边推他:“很晚了,快睡吧。唉,你身上酒味真大,脏死了……”不想却被程少臣整个人半压到沙发上,动弹不得,只感到他的呼吸每一下都掠过她的耳朵和脖子,引得全身阵阵发痒。

  安若心想算了算了由他去吧,却不见程少臣再行动,而他的呼吸却渐渐沉稳,原来竟然睡着了。

  这家伙酒品倒是好极,喝成这样也不闹,基本算是很乖。她无奈又好笑,费劲地将自己挣脱出来,推了半天也未将他推醒,只好从卧室拿来被子和枕头,替他脱掉外衣与袜子,用温水湿了毛巾替他擦过脸和手,把手机替他掏出来放到他身边。安顿好程少臣,安若坐在客厅里又发了一会儿的呆,终于熄了灯,回到卧室。她一向入眠慢,大概因为累,又实在太晚了,很快睡着。

  早晨醒来时,听到厨房里隐隐地传来乒乒乓乓。没想到程少臣已经起来,正在冰箱里翻来找去,看见安若穿着睡衣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于是送她一个微笑:“总算起来了,真是懒。快弄点吃的,我饿了。”

  他穿一身浅灰蓝色睡衣睡裤,赤着脚,头发湿漉漉,滴着水,刘海贴在额头上,此刻面容带着分稚气,抿着嘴露出一边脸的深深的酒窝,好像突然年轻了几岁,倒像个大学生。

  安若回过神,心想莫非太久没看见程少臣,竟然觉得陌生。

  还好昨夜去购了足够的食物,她简单地做了中式的三明治,烤饼夹了煎鸡蛋、火腿和生菜,先递过去一个,又做第二个。煮了小米粥。

  程少臣将那改良式的汉堡捏在手里观察了半天,忍不住问:“你发明的新吃法?”

  “中式汉堡啊,我们念书那阵子,早晨实在吃腻了学校食堂的喂猪食,便早操后出来排队买这个吃,一周至少吃两次,整整吃了四年。程少爷,你真没见过啊?”

  “我们那时候只有烧饼、油条、稀饭、咸菜,哪比得你们这一代年轻人。”

  沈安若嗤他一声,他明明只大她两岁,竟然冒充长辈。

  程少臣又说:“看见这东西就想起当年在德国念书的那些日子,又苦又累不堪回首,我以前跟你说过吗?汉堡大学,汉堡,哼。”用力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饼,仿佛跟它有仇,结果把酱都挤出来,流到手上。他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安若只好拿抽了餐纸伸手替他抹掉,忍不住笑。他吃东西一向斯文,极少这样狼狈。

  留学的事他以前还真没说过,他们都甚少提自己的事。沈安若隐约听别人说他曾出国,总以为是有钱人家少爷出门镀金兼游玩,不想原来真是正经出去念书,于是把笑容稍稍收敛,加上几分敬意,但仍觉得有趣。程少臣每次见她去肯德基吃汉堡便称她崇洋媚外兼恶俗,不想原有这样的典故。

  他们很少一起吃早餐。程少臣上班比她晚半小时,公司又比她近,所以总是沈安若出门了,他还赖在床上继续睡或者装睡。

  最初时安若出门前会帮他把早餐准备好,晚上会发现他根本不曾动过。安若疑心他根本不吃早饭,念过几回,程少臣只说到公司楼下吃,后来便不再管他。

  然后又是沉默,他们俩的话题向来卡住了便接不上,于是自顾吃自己的饭。程少臣几口便吞掉所谓的中式汉堡,喝几口小米粥后说:“味道还行,再来一个。”

  安若起身又去做,蛋要现煎,火腿也要重新切,她本以为程少臣会吃很少。待做好后回身递给他,却见他已经拿起安若已经吃了一小半的那一个正吃着。

  她刚洗好碗,只听程少臣声音远远传来:“我去打网球,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要去公司。”

  “今天不是星期六?”安若回头看,程少臣已站到她身后不远处。

  “我值班。今天路上车少,班车会比平常早,我大概已经赶不上了。”安若擦了手,急急走上楼换衣服,身后传来程少臣的声音:“你不用那么急,我送你。”

  “不用了,赶不上车的话,我可以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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