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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对啊,以此防止重婚。”

  “就算你没结婚,如果你有个女朋友,带个孩子去市政厅所,不同意咱俩结婚,那咱俩是不是就拿不到那个单身证明了?”

  “是的。”他说。

  “此举甚妙,应该引进。”

  过了几乎一个多月,终于在确定没有人反对JP跟我结婚的情况下,市政厅将JP的单身证明,就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小纸邮到了沈阳,我们又把这块巴掌大点的小纸寄去了大使馆,等了快半个多月,一个大使馆负责民事的先生给我们打了电话,请我们去在北京的大使馆会晤一下,了解我们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骗绿卡的交易。

  负责接待我们的先生灰头发,绿眼睛,让我跟JP先后进到他的办公室里面,依次提问。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表情颇为严肃,我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挺好玩的电影,叫做《绿卡》。

  说一个法国老男人,想要留在纽约生活。为了活得移民资格,他得和一个美国女人假结婚。美国女人能够同意这个交易也有原因,她想要租一个带有阳光房的、可以种植很多很多大型绿色植物的公寓,房东要求房客必须是已婚的。一次次的接触让浪漫的法国男人和纯朴的美国女人真的坠入爱河,可是由于没有真正地共同生活过,他们在面对移民局的盘问之前,必须像背考试题那样把对方所有的生活习惯,包括牙刷的颜色、喜欢的电影都背下来。盘问过程本来是成功的,可是在回答一个极为普通的问题的时候,男人下意识地多说了一句:“哎呀,我都背错了。”而整个穿了帮。

  我喜欢这部电影,是因为一来它是由那位温情又搞笑的大鼻子情圣杰拉德.德帕迪约主演的;二来故事的女主角从来没有过男朋友,因为信仰的缘故一直是一位处女,可是直到三十多岁仍然从容优雅;还有就是,故事的结局是他们在一起。

  当我在脑海里面回忆这个怪好玩的电影的时候,灰头发的先生像每一位公务员一样严肃而且颇有些盛气凌人。你知道的,法国公务员也是公务员,是公务员就有拿着纳税人的钱还要给纳税人脸色看的通病。

  我心里想:您是没有必要跟我这样,我在中国日子过得还行,要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真不太稀罕你们那里。

  当然我不能说出来,眼下求人办事儿,我的笑容很良善。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Chantier先生家里面几口人?”

  “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有什么宗教信仰?”

  “他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灰头发的先生易天上午接待三四对像我们这样的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总是做重复的劳动,问一样的问题,估计他也多少有点心烦,我注意到每次我还没有回答完毕,他已经开始记录,并准备下一个问题了。

  “您为什么会爱上Chantier先生?”

  “因为他温柔善良……”

  “好的,在您的心目里,他最接触的优点是什么?”

  “……”

  说起来,我的脾气真不算好。当我要赞扬JP,当我准备历数他那些可爱的优点的时候,忽然被打断,我的火气已经有点上来了。我看看灰头发先生,“您的问题是……”

  “Chantier先生身上最接触的有点是什么?”

  “那么您会听完我的答案再进行下一个吗?”我问。

  我想灰头发能够听出我的不满,耸耸肩,权充一个小的抱歉。

  我想一想说道:“我的未婚夫,他的身上有许多的闪光点。聪明可爱,彬彬有礼,但是最吸引我的,还是他善良的心地。一个人心好,看到眼里的,也都是好的东西。”

  灰头发抬头看看我,似乎是打算多给我一点时间了,“举个例子?”

  “嗯……因为总是对着电脑工作,我的肩膀和后背有时候很疼。然后我就得去拔火罐,拔得后背都是大大小小的,圆形的深红色的印记,我让他看看说:你看,我变成忍者神龟了。Chantier先生看一看对我说:不,你是一个小瓢虫……”

  我说的时候,灰头发一直看着我,表情很严肃,若有所思。

  我觉得他似乎不知道什么是“拔火罐”,于是跟他解释道:“您知道拔火罐吗?就是……”

  灰头发忽然咧开嘴吧微笑了,“是的,夫人,我知道那种治疗方法。我女儿来北京看望我的时候,我也带她去按摩院做了拔罐,很有效,而且有趣。没错,Chantier先生比喻得很对,她也像一个小瓢虫……”

  我也笑起来。

  “好吧,夫人,对您的问题提完了,现在我得跟Chantier先生聊一聊了。”

  我坐在灰头发的办公室外面等JP的时候,北京城初春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投射到房间里面来。白色的墙壁上是红白蓝三色国旗,和那个“自由平等博爱”的标语,我想起七年前的夏天,三里屯法国使馆院外的这个房间当时是签证处的办公地点,我跟着很多像我一样大小的留学生排了一个早上的队,然后在一个小的办公室里面,结结巴巴地对大胡子的签证处处长费老多先生说:“先生,别看我现在口语不怎么样,平时我说得可好了。”

  “那么您为什么今天不在状态呢?”费老多说。

  “因为我serieuse。”我说。

  费老多想一想,“小姐,您不是serieuse,您是nerveuse(您不是严肃,您是紧张)。”

  过了这么久,我居然又回到这里了,已经能够流利地谈一些生活的琐事,证明我的爱情,申请嫁给一个法国男人。

  过了一会儿,JP从灰头发的办公室里面出来了,他谢过那位先生,牵着我的手离开。三里屯大杨树的枝叶嫩绿嫩绿的,天空碧蓝。

  “什么时候他们能给我们开你的单身证明?”

  “说要再等两个星期。”

  “问你什么问题了?”我说。

  “就那些话呗。”他还挺不在乎的。

  “他问你为什么会爱上我了吗?”我说。

  “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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