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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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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 一向强壮的大哥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天邪门拉肚子了,不仅拉肚,上吐下泻还发烧,我就带着她去了离我们学校不远的铁路医院,在那里陪着她打了四个多小时的点滴。我们回来的时候,宿舍楼都已经熄灯了。 爬上七楼,刚一进屋,同寝室的姑娘们说:“缪娟啊!今天有一个男生在宿舍楼下打电话找了你六次!” 我吓了一跳,“说是谁没有?!” “没有。熄灯之后还找了你一次来着!肯定是看上你很久了,喝酒冲动了,要表白的。” “什么?!太痴情了!” “别着急,估计他还能再找你。”她们安慰我。 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电话也没有再上来了。 大哥在黑暗里用战抖的手抚摸我等待无望而逐渐绝望的脸,“Sorry, I'm very sorry.” 我们宿舍楼熄灯之后是要关大门的,可见这个找我的男生就是本校的,也就住在本舍。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开始状似无心,实则有意地跟我认识的男生们打听这事儿。 此事无果。 这后来简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每次想起来我都痛斥大哥早不急性肠炎,晚不急性肠炎,非这一天肠炎,断送了我大学时代唯一一次可能性。我每次说,大哥都诺诺道歉再赔付给我五块钱的新疆大肉串。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大哥现在在上海的米其林公司负责员工培训,工作得风生水起,其余的女孩子们也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和生活中各自精彩。我这个记性好又爱怀旧的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啊好笑。 为什么我会那么固执地认为这个给我打了六次电话的男孩是来表白的呢?我当时是学生会生活部的部长,他想求我办点什么事儿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就是寝室里的女孩们开我的玩笑,此事其实纯属虚构。或者这件事儿是真的,男孩也确实是来表白的,但是他根本长得就是个小猪头,或者就是英语系的蟋蟀……那我可麻烦了,我当时只有十九岁,不太会聪明地说“不”……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只有我青春的痕迹留在故地重游时的欷歔感叹里,留在大连城湿润的海风里。 可是这些事情我可不想跟JP提起。 我妈妈当年从军队转业之后曾在辽宁省公安厅搞过一段时间的刑事案件侦缉工作,她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让我总是念在心上: “什么线索?线索都是犯罪分子自己说出来的……” 我可不想找到了一个男朋友就跟他把所有的经历伤痛和自己的小心思都和盘托出,非子不能分享,非子不能理解,非子不能抚平我的创伤,你把他当做情感上的垃圾桶还是你的心理医生? 老话说得好:勺子还有碰锅沿的时候。 我可以跟他说点好玩的事情,八卦的事情。可是今天对他的倾诉和忏悔,明天很有可能变成争吵或者取笑时的理由和口实。话说他还把萨拉的事情和她的照片让我看了,真是个实惠人。不过我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以后一旦产生纠纷,我完全可以声泪俱下地指控,“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负我……” 于是在大连的数日,我基本上确定了接下来我跟JP的战略方针: 我就是一个保守的人,一个感情和经历如同一张白纸的人,一个死心眼的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从来就没有相过亲,什么小忧、小医生是谁?不认识。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哥,这下你的责任可就大了…… 大连的学习在两个星期之后结束了,要回沈阳之前我在火车站买了一张大连风光明信片寄给JP,上面寥寥数语: 大连之行非常愉快,只是有的时候我想着跟你度过的那些时光。 基本上是字斟句酌的,距离不远不近,态度不亲不疏,拟好了草稿才在明信片上写上漂亮的圆体字,一张明信片两元钱,邮费四块八,好友逗我,“哎呀,够咱俩吃不少羊肉串了。” 从大连到沈阳,火车要坐三个半小时。我爸爸去车站接我,载我回家,一边开车一边在反光镜里面偷偷看我,神色有些奇怪,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意味。只不过我跟他认识快三十年了,这种眼神我有经验,我暗自思忖该开始准备应付些麻烦了。 答案在稍后揭晓:我电脑旁边放着三张明信片和一封信,信封居然是拆开的。 不出所料,它们均来自JP。 三张明信片上没有问候,只有签名,分别寄自他从中国回法国要经过的三个机场:首尔,法兰克福,日内瓦。 我把那张小小的信纸从拆开的信封里拿出来,看见上面写了几行字: 我们相处的时间短暂,但是我非常愉快。 一路的旅行,我都在思念着你。 即使回到家里,也是如此。 我等待着再次与你见面。 我想要知道我们的故事会怎样继续…… 话说发达国家还是有些发达的道理的,老外做事儿还是讲究效率的,我跟他上个月认识的,大哥在这封信的最后居然就画上了三个好像篆文一样的符号: 我爱你。 我爸爸在客厅里叫我:“老二,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问问你。” 我手里拿着这封信眯着眼睛想:大哥,为什么不愿意写法语呢?为什么明明不会也要在最后拽中文呢?法语我也是看得懂的啊。 显然你不知道我爹妈是干啥的,这下你可给我找麻烦了啊。 我拿着信出去答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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