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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摔到哪里能摔到眼睛?你当心我把你扔到茶杯里淹死。”

  “这么凶。”

  我叹了口气:“我作了个噩梦。梦见一个人。”

  他不吃东西了,就看着我。

  “他把许多东西给我,自己被掏空了。”

  “真恐怖。”

  “是啊。”

  “我也作了个噩梦。”

  “什么?”我斜着眼睛看看他,我估计他要恶搞了。

  “我梦见在学校里面写作文,明明是用法语,但满张纸被批的都是错,我看一看,导师居然是你。”

  我咬着牙笑着说:“我但愿给了你不及格。”

  祖祖把火车票给我:“这是你的,拿好啊。我周五过来接你。”

  我看看车票,20欧元:“等我一下,等会儿上楼拿钱给你。”

  “这是做什么?钱也不多。”

  可我知道老外习惯AA,再熟络的人也是如此,更何况,20欧元,我一换成人民币,又觉得实在不少。

  “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他看看我:“菲,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我原来觉得中国的女孩子都是最温柔顺从的,可我觉得,你是这样一个人,这么强硬,像男孩子一样。”

  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我。

  钱对我来说,是缺乏而让人无奈的东西,我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被人瞧不起,因而显得更加敏感。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误。

  我不说话,祖祖看看我,从怀里拿出一支笔来,在餐巾纸上列算式,嘴里说:“那咱们就算得清清楚楚。我一笔,你一笔。

  你在我家吃了奶酪火锅,按照店里的价,20欧元一位。

  我在你家吃了炒饭,中国沙拉,还有啤酒,按照中国饭店的价格,大约是15欧元。

  我拜托你养的小狗,你每天负担他大约10欧元的伙食费,现在有10天了,那么我就欠你100欧元。

  这一顿早点,2。75欧元。我欠你的。

  那么,小姐,我一共欠你97。25欧元,减去车票钱,我还应该给你77。25欧元。

  欧拉拉,还以为作了朋友,不用算的这么清楚。”

  祖祖说着就真的掏钱了,将几张钞票放在我面前。

  他这么自说自画得算出这么一笔账,到头来,他还欠了我,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把钱推给他,放在钞票上的手突然就被他按住了。男孩的掌心暖烘烘的,他按住我的手,然后攥紧了。

  祖祖也不抬头看我,慢吞吞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困难?”

  我用力甩开他,往外走。

  我跑回宿舍,抱着狗,对着窗户吸烟。

  我心烦意乱。

  我掐着烟的手,此时尚留年轻男孩子的温度,在那一瞬间,这温度让人向往。

  我喜欢高大的男孩,健康矫健的身体,清新干净的体息,我喜欢肌肤相亲,可是,我脑海里的,是另一个人的脸孔。

  第三十九章

  乔菲

  过了两天,祖祖来宿舍找我。

  我刚刚洗了头发,头上还包着毛巾。

  我请他进来,把门大打开,住在对面的男孩从屋子里面出来,跟我打招呼。

  我坐在垫子上,祖祖坐在椅子上,小狗伏在他旁边,这个叛徒。

  他也不说话,一会儿看看我放在桌子上的书,一会儿用手指卷一卷小狗的毛发,讪讪的。

  我就有点于心不忍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好朋友的弟弟,刚刚18岁的男孩子,曾经那么慷慨热忱的帮助我。

  我说:“祖祖,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里有绿茶,牛奶,还有啤酒。你喝点什么?”

  就在我问他的同时,我听见他说:“菲,我哪里得罪你了?”

  “说什么呢?你哪得罪我了?”我把毛巾从头发上拿下来,低头的时候,心里说,好孩子,有当外交官的天赋,以退为进,还倒打我一耙。

  “哈哈,祖祖你别多心,那天碰巧我心情不好。你看,你买了车票,我还没说谢谢,哎呀,谢谢,谢谢。”

  “那好,请给我做一杯绿茶,加薄荷叶和一勺糖。”他说。

  “我没有薄荷叶,直接在里面给你泡一块薄荷味的口香糖好吧?”

  “那还是不必了。”

  我把茶给他,他看着我就笑起来,我也笑了。

  小狗站起来,要往外跑,一头撞在桌子上,我说:“祖祖,你这个笨蛋。”

  “嘿!”男孩叫起来。

  “我说的是他呀。”我说。

  “你都不知道在笨蛋这个词后面加个后缀吗?应该说,”他顿一顿,很诚恳地,“祖祖,你这个小可爱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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