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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人各有志,我现在觉得我们三个之间有很多的不同点。我觉得自己唱歌可能比乐队更适合我。”

  “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怎么跟罗辛先生说?我已经见了他两回了。”

  “你不用跟他说,”雅尼克直说到现在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同意跟我一起去美国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雅尼克。下个星期一你去美国,你现在来问我是不是愿意跟你去?你以为去美国像去家乐福买东西一样吗?”我紧紧的盯着他,我到现在都不能消化这个消息。

  “我到了美国,在那里等你。你可以立即着手开始办理签证的事情。”他说,“中国人去美国可能会有些困难……我是真的邀请你去的,我需要一个人帮忙,我觉得你……”

  我向他摆摆手,请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把煎好的鸡蛋分别装在两个盘子里,我很难压抑自己的震惊和愤怒,鸡蛋给他的时候,盘子落在桌面上,“咣”的一声。

  “你刚才说,你也有事儿跟我说?”他看看我。

  “没有了,雅尼克,没有了。”我看着他,摇着头,转身上阁楼。

  摇滚乐手雅尼克让我非常非常的挫败。

  我自己坐在阁楼的椅子上,一边吃煎鸡蛋一边想起在尼斯看到他的第一夜,我以为他生病了,想要帮他叫车子,其实他是刚刚吸食了毒品呢,在那里舒服呢;我帮他联系制作人,洽谈合同,跟夜总会的老板叫嚷着讨价还价,而他早就拨弄着自己的算盘打算登上大洋彼岸的新大陆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做的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可是我曾经那么感恩于他的热情和信任,我曾经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朋友,可是他背叛了他的合作者,他也背叛了我。他是个精明而且自私的人,我多么愚蠢,我还动过那个念头,想让他陪我去医生那里冒充我的男朋友。

  我想着想着,头疼极了。这么多的事情乱七八糟的涌上来,我只觉得耳边一片杂音,哗,哗,像奔腾的潮水一样。我吃完了鸡蛋,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我觉得肩膀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果丹尼海格在这里,他会怎样做呢?他会帮我摆平很多事情,然后他会告诉我,微微,你要记住……你不应该……你做得好……或者,你再不要这样。他像是一个教我驾驶的老师,无论我的车技有多么糟糕,他在一旁总能化险为夷;而我如今自己上路,横冲直撞,狼狈不堪。

  我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手机拿起来,欠费了。我下楼,在街边的电话亭拨通了丹尼海格的号码。

  电话铃一声一声的响,我想,我现在要他来搭救我的话,他会来吗?

  上午时分,街上人不多,一个扎着辫子的哥特造型的女孩坐在电话亭旁边的马路沿上,旁边是她的大狗,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半个抱在锡箔纸里的三文治来,自己吃了一口,剩下的大部分都给了她的狗。

  一辆漂亮的车子停在她旁边,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给女人开门,他们两个那样光鲜亮丽,互相亲亲脸颊之后道别。

  我脑袋里面忽然有个念头,他对她,会不会比,它对她更忠诚?

  丹尼海格的电话这个时侯被接起来,是他本人,嗓音低沉:“喂?”

  我的喉咙哽咽住,我没说话,他现在是在谁的温柔乡里?那一瞬间,我改变了主意。

  “……微微,是不是你?”

  我没说话。

  “你在哪里?”

  我还是没有说话。

  “……逛得怎么样?累了还是无聊了?我去接你回来?”他说的有点纵容,我觉得也有点看笑话的味道,仿佛知道我会打这一个电话一样,仿佛知道我转了一大圈,最终会告饶一样。

  我的坏脾气又上来了。

  “是我,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丹尼海格,”我的手紧紧的握着话筒,越说越慢,“我就是想要你知道,我过得还不错。”

  “……那很好。”他说。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啪”的一声。

  外面的哥特女孩看着我。

  我从电话亭里走出来,也坐在马路沿上,我从衣兜里掏出香烟,自己拿了一支,然后把香烟盒往前送一送,那女孩摇摇头:“谢谢,我不吸烟。”

  我说:“你爸妈呢?”

  她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她问我,“你的呢?”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把这个小孩生出来干什么啊?他的妈妈是一个毫无能力抚养他的女学生,他的爸爸是一个风流成性的大富翁。

  剧情的发展逃不开两个方向:现实版的是,孩子生下来,丹尼海格不承认他的血统,我用尽高科技手段,法律手段,传媒手段将之证明给世人看,丹尼海格的财产得有他的份,就算是问题解决得不理想,他也可以得到大笔的赡养费……钱。钱,丹尼的钱,我不要都摆在那里,我要的话,不用拿一个孩子耍手段。

  浪漫版本的是,我带着他独自生活,他会是个优秀的小孩儿,漂亮健康而且热情,我看到他就会想起我深爱的他的爸爸。那种幽怨缠绵持续我短暂的一生,我身后,孩子可能去找他,他对丹尼用过去时说:“我妈妈叫齐慧慧,你叫她微微……”

  我的眼泪要流下来了。怎样演绎,这都是悲伤的故事。

  我不想用我的孩子写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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