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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没人听我的。”

  “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他亲亲我。

  我在他怀里半天仍然清醒白醒的,我如蠕虫般扭动,丹尼海格终于睁开眼睛。

  我说:“你跟我讲讲你第一单生意怎么做的,你的第一个合同是怎么签的?”

  他眯着睡意朦胧的蓝眼睛思考半天:“微微,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接手‘海格水’的时候,他已经有很大的规模了,所有的部门按部就班,所有的生意正常运行,所以,”他拨了拨我额前的碎头发,“所以你记住,这个实习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比我出色,你算是白手起家,平地建楼。”

  白手起家,平地建楼。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像忽然就多了斗志和信心。当然了,这一兴奋,那一晚就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下了第一节课,我们在小教室开会。黑着眼圈的我看着那些洋人同学说:“我不同意修改计划,我觉得应该继续做下去。”

  我把我的想法解释给他们听,起先因为紧张还有些结巴,后来竟然越说越快,说得站起来。

  最后我合上文件夹:“这是我的意见,希望大家认真的考虑。但是我想我们今天可以决定,因为操作过程仍需要时间,我们必须尽早启动。”

  “我们没有钱,资金不够。”夏尔马上对这个项目提出反对,开会之前我已经把他归为顽固派了。

  “如果我们追加投资,你觉得是不是就没有别的问题了?”我说。

  “投资不能增加,这是这个实习的前提条件。”

  “我们做实习的目的在于积累经验和赚钱,”我语气和缓,但是针锋相对,“投资五万,预计盈利三十四万欧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好买卖。食品行业利润丰厚,虽然监管严格,但是值得一试。”

  “从哪里找来其余的三万欧元?从银行还是从学校借贷?”夏尔问。

  其余同学都在听着我们两个一句接一句的辩论,我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我愿意出追加的这一部分投资,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不能被他将住,我说:“三万欧元,我来出。”

  所有人都互相看了看,他们没想到我来这一手,我反常的勇气和坚定把他们都镇住了,夏尔一下子笑了:“微微,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事情?”他站起来,“那你继续决定剩下的事情吧。”

  我把这些事情也告诉了丹尼海格:我终于说服了大部分人留下来一起干活儿,夏尔不干,我留不住。但是股份他没有撤走,赚了钱,我会连本带利都算给他。项目结束,如果赔了钱,我也可以把他的本金如数还给他。我是这么打算的。丹尼海格说我真慷慨,我也跟他说了会后我感谢达米安,他说不用谢,但是他欣赏我深藏不漏忽然爆发的魄力和勇气,他也完全同意我说的那些话。他还问我,是不是可以一起喝杯咖啡,我说好啊,六个人一起吧,他说那样的话还是算了吧。

  丹尼海格一边听我说一边乐,手里还在写我从他那里借钱的合同。

  他把那份手写的合同给我:“微微,你来看看吧,我再借你四万块,五个月之后,你那一份利润额的三成半给我,看看有没有异议?”

  我当她开玩笑呢,笑嘻嘻的说:“难道我真的要签字啊?难道你真的跟我要这钱啊?”

  丹尼海格特别严肃:“一分钱都不能少。”

  几个月之后生意做成了,我把他的那份给他,支票在手里捻了半天,丹尼海格笑起来:“自己赚的钱给出去心疼吧?你忘了我还帮了你一个大忙呢,我都没有跟你要求增加股息。”

  是啊,这个生意做成可真不容易,他还帮了我一个大忙,那是丹尼海格给我上的另一课。

  第十二章

  小组内部达成一致了,之后的流程我们迅速操作。从新西兰调来样品,送去进行官方认证之前,我先请了私人实验室进行非正式的检测,这样虽然稍微多花一点钱,但是总好过几个月以后官方实验室通知我们产品的化学物质超标而不能引入该产品。两个星期后,实验结果出来了,这个增稠剂没有任何质量问题,完全可以达到欧盟的进口标准。我心里有了底,将同批次产品样品和相关材料整理之后,呈递给了位于南特的法国国家食品助剂剂和添加剂检验中心。

  事情忙到这里,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检验中心宣称的三个月之后,才能得到他们的认证,得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文件。这三个月真是过的漫长无比,我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心不在焉,每天早上扒开眼睛想的都是有人通知我,可以去南特取认证证书了。这样熬着熬着,圣诞节过了,新年也过了,我明目张胆的二十一岁了,我跟着丹尼海格一年了。

  这一年间,我学会许多事情,我已经懂得挑选好的珠宝和衣服,享受谦卑的洋人周到的服务,我的个子长了四公分,身体壮了很多。我的头发最长的时候长到腰部,我去一个叫做裘德的英国美发师的店里把它们修剪到肩膀,烫了几个波浪,这件事情让丹尼海格不动声色的光火了,他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都对我爱搭不理。理发时,那些被修剪下来的头发被裘德的助手一缕一缕的接住,整理好,一个月之后,他们把用我自己的头发制作的造型精美的假发送到了我的住处。

  有时我在镜子里端详自己,从外表上看,我已经是一个高且苗条的,因为时常从事户外运动而肤色健康,且衣着光鲜开着名车上学的年轻女子,符合一个富有的欧洲人所有的外在特征,但是从心理上看,我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天生喜欢发愁,善于忧心忡忡的人。

  等了三个月,我的认证书仍然遥遥无期,我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到南特去询问,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排位太多,请稍后”。

  丹尼海格有一天早上搂着我说话时,他知道我是真的真得着急了。他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在我后背上摸来摸去的,我渐渐觉得有点痒痒,还有点疼,我转过身让他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说:“都是冒了白头的小红包。”

  我惨叫一声趴在床上,我闷在枕头里跟他说:“中医里面,这个叫做火,我现在要被烧死了。”

  “这么严重?”

  “比想象中的还要更。”

  “那我帮帮你吧。”

  我就等着他的这句话呢。

  这件事情,丹尼海格是这样做的:那个星期三,我们来到了南特,在一家很好的俱乐部看魔术表演。我们两个要了一瓶香槟,喝了两杯,他“忽然”看见了他的一位朋友。于是他带着我去打招呼,那位先生四十多岁,稍稍发胖,肚子很大,他待丹尼十分热情,要丹尼和我国去跟他们一桌——他们是他和他的另一位朋友,我也是做过准备功课的啊,此时终于知道了丹尼专程带我来到南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那位朋友的朋友正是官方认证机构的负责人杜博先生。

  看表演的过程像是捉迷藏,没有人提谁是谁,也没有人提我的事儿。丹尼海格后来还跟他们聊起来去年罗兰加洛斯网球赛的趣闻,男人们喝酒说笑,好不热闹。直到最后两相告别,也没有人提起那件事情。但是第二天我跟丹尼海格在酒店的房间里吃早点的时候,收到了来自认证中心的电话:他们请我尽快去取回认证文书。

  这时候我关心的已经不是认证本身了,我一定要弄明白的是:丹尼海格是怎样做到的这件事情?

  “你行贿了吗?”

  “说话真难听。再说你们一共预计利润多少钱?还想买通一个认证中心的主任?”

  “他是个真正的好朋友?”

  “显然不是。”

  “他有小辫子在你的手里?”

  他这时方看看我:“不是我,是那个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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