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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让我想一想,哦,派去送礼物的人,回来通风报信。幸亏有他。”

  哦,对了,还有那个装在金色盒子里的礼物。

  第五章 那是我自己的事

  我被丹尼海格的律师送回左岸的家。上楼之前,路过门房,房东太太看到我这么快被放出来,一脸惊诧。我打了一个呵欠对她说:“您惊讶是吗?是您报警说我的室友走私香烟的吧?我告诉您,我不是歹徒,否则我一准儿烧了这个老房子。您报警告我恐吓吧,我下一秒钟就出来,您信不信?我告诉您,我就呆在这里,别想赶我走。”

  我自己还没有察觉,我已经开始使用丹尼海格的势力作为倚仗了。

  屋子里面一塌糊涂,所有的香烟被缴走,东西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我在门后面找到一只拖鞋,在壁橱旁边找到另一只,我把自己房间的灯打开,凌乱的书桌上放着那个金色的方形的盒子。

  我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左上角有一小方卡片。我拿过来看,上面用钢笔写着寥寥两个字:Pourtoi.(致你)。然后是丹尼海格的名字和一小串电话号码,我看了他的字好久,然后把这张卡片放在我被扔在地上的那本汉法字典里,他的照片还夹在那两页的中间:阳光和孤独。

  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呢?

  它大约有一个17寸的手提电脑箱般大小,略厚,金色的包装摸上去光滑冰凉,是名贵的丝绸,同颜色的缎带打了一个十字结,幽幽的百合花香从里面传出来,神秘的诱惑。

  丹尼海格会送一件什么东西给我?

  一件礼服?还是一双水晶鞋?一只名贵的手袋?或者一顶王冠?我看过一个电影,一个美国姑娘爱上一个显赫的法国政客,他送她一只爱马仕的红色凯利包,女孩很高兴,她拿着那个手袋参加社交活动,马上有人问她:“你可是……的新情人?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女孩问对方怎么会知道,那人说:“他送给每一个情人同样的手袋,款式,颜色,分毫不差,看,我的一模一样。”

  我又拿这个电影吓了自己一跳,我手里是那个金色的盒子,仍未打开。

  我说了,那个时候,我又小又傻,还有更要不得的一点,我十分骄傲,贫穷且骄傲。尚欠着学费的我爱上丹尼海格这个掌握着水源的欧洲富翁,这个情人无数的俊美男人,可是我仍然想要跟他平起平坐,我已经得到了他的救助,我不想再要他提供的奢侈的礼物。我把金盒子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然后再床上扒出一个地方,缩成一小团睡觉。

  小多第二天回来,无限疲惫,她洗了一个澡便躺在已经收拾好的我的床上,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烟来,狠狠的吸一口说:“但愿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在旁边看书说:“放心,会的。”

  她吐了一个烟圈问我:“救我们出来的是谁?”

  “一个朋友。”

  “必然有钱有势,”她半坐起来看看我,“你什么时候搭上这个了?”

  “我没搭上,”我把书合上,看着她,“你把小裴交代出去了吗?”

  “没有,但是我把他老板交代出去了,”她说,“你说得对,慧慧,他是我的男朋友,他不会害我的,那我就不能害他。”

  “你找到他了吗?”

  “没影了。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失踪了。唉,我说,”小多看着我发笑,“那位新朋友,看看他能不能帮你垫付学费。”

  “别再说了。”

  你瞧我们俩,就是这样度过这个九月的第二个周末的。那一夜睡得还算踏实,接下来的周一是我交学费的死期九月十五日,我梳好头发,穿戴整齐,拿起头盔,夹着我的自行车下楼。我的学费还没有交,但是我上一天课且算一天,我待到被人赶出来为止。

  九月十五日,没有人催缴我的学费;九月十六日,依然没有;九月十七日,我所有的校园卡仍旧好用;九月十八日,统计课进行阶段测试,我得到一份具名卷纸。

  我答完了题便去国际中心,费雷先生的助理说他还有别的访客,我正要离开,他开门送客人出来,见是我,很热情的说:“齐小姐,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他态度的变化让我想起了之前在警局的遭遇。我问他是否收到了我的学费,费雷先生把我的学号输入微机之后,仔细读了一会儿数据说:“是的,九月十五日上午十点,我们收到了您汇缴的学费。嗯。”他停了一会儿,“今年的,还有之后两年的,知道学程结束,您已经交齐了全部的学费。”

  我想我知道那是谁的大手笔了。

  我看了看对面的费雷先生,他不是一直跟我做戏吗?他一直盯着我在学校空空如也的账户,那里忽然飞入一大笔钱,他还需要输入我的学号,仔细察看了之后再告诉我吗?他像警察一样,也在心里骂我呢,他在想,我这笔钱是偷到的还是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

  我跟他道别,去另一栋楼上课,路过丹尼海格捐资建造的网络中心,那是巨大的透明的建筑,通体的玻璃砖结构,阳光被折射数次,耀花了人的眼睛,那是他的金钱和权势。

  我回家去,把那只金盒子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端详了很久。几天过去了,百合花香仍然淡淡的流淌出来,绸子面擦过手指,水波一样。我还是把它打开,一层一层,缎带,封面,直到里面,是黑色的盒子,范思哲的标志,烫金的美杜莎烙在上面,微微含笑。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条淡绿色的雪纺连衣裙,长度及膝,胸口和后背的设计像是百合花微卷的花瓣。

  裙子的下面仍有机关,再打开一层盒盖,里面是一双黑色的系带高跟鞋,软绸子的鞋面,缝着层层叠叠细小的钻石,这双鞋子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它是这个大名牌今年秋季的新款,名字叫做“夜空”。

  多么奢侈的美好的物质,我的手指不够用,我把那绿色的小裙子捧起来,用它贴一贴脸颊,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一件真正的范思哲,此时捧在手里,贴在脸上,谁能有拒绝它的骨气?

  我去洗了个澡,然后把它们穿在身上,裙子的腰身,鞋子的尺码,好像量身定做,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手指划在倒映中我裸露的锁骨上,我觉得那是我,又不是我。过于美丽,有欠真实。

  第二天上学路过歌剧院,苏菲的大幅舞台照被张贴出来,她是真的光芒四射。

  九月二十四日,《蓝丝绒》首演,丹尼海格曾说过,他回来看苏菲的表演。

  我在那一天的下午打通了他的电话。

  铃响一声,接电话的是他本人。

  我说:“日安,我是齐慧慧。”

  丹尼海格说:“日安,微微。”

  “我打电话是想要问,什么时候可以见您一面?”

  “我现在在里昂。”

  “我知道,您说过,要在今天来看苏菲的音乐剧。”

  “事实上,”他轻轻的咳一声,“她就在我的对面。”

  “代问她好。”

  他说:“何必如此?你并不真的想要。”

  “那么,演出大约十一点左右结束,歌剧院正门前方有一个阿波罗雕像的喷泉,我去那里等您,好吗?”

  “……可以,我没有问题。不过,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有些话说。”

  “那好,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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