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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小山心头一松,立即把淡竹捣碎盖在佳宁的伤口上,将自己的衣服撕成条缠在她身上,动作谨慎,小心翼翼。然后他满满抱她在怀里,阻止她那可怜的体温的流失。

  不知过了多久,小山怀里的佳宁轻轻的动了一动,他在耳畔问她:“我是谁?”

  她认得气味,虚弱的回答:“周小山。”

  然后叹了一口气。

  他抱着她的手一紧。

  “你走吧。”

  “……”

  “以前做的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拿这一条命赔给你不够吗?放了他。”

  “别说话。”

  “你要A……”

  “我要你活着。”他说完吻住她的唇,温柔却不失力道,温暖她给她气息,阻止她说话。

  细致的亲吻,久违了的温存。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北京的初冬,华大的宿舍里,他是她暗地里的情人。

  他离开她的唇,又抱她在怀里:“我早说过的,佳宁,你想走,不行。不行。”

  她再醒来,听见奇怪的声响。

  树的嚓嚓声,地在震动。

  小山还在她旁边,扶她坐起来,手一直护在她的伤处:“有人来接我们了。”

  她抬头看,是两只大象,装着华丽舒适的鞍,那从前见过的女孩坐在其中一只上面。

  她仍在他的怀里,他们乘着大象在密林里继续刚才的路,流血止住,佳宁有了点精神,安静的看着这从未到过的地方。

  小山看着她,伸手拨她的刘海,被汗打湿了,贴在额头上。

  这样像是枝头的鸟儿,细致的为爱侣整理毛发,呼吸都溶在一起。

  他们沿河走过,伏在河岸树上的鸟儿惊起,呼啦啦的一片一片。

  佳宁忽然眼波一转。

  小山说:“看见什么?白鹦鹉?你想要吗?我给你捕来。”

  她摇摇头。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心在哪里有什么要紧?如今她再不会背向他,离开。

  十六

  那个暑假结束,香兰没有回去英国。

  她转到了西城的国际中学念书,小山奉命随行。

  查才将军临行前嘱咐小山一方面好好学习,另一方面保护好香兰的安全,给他一把银色的小手枪。英国制造。

  学校里男女生分开宿读。小山和香兰的教室和寝室都相对着,有时他上课的时候侧头看看对面的香兰,她正一手拄着脸,在对面看着他。然后老师叫她起来答一道什么问题,当然她是答不出来的,晃晃悠悠的半天,只得伸出手来挨老师的板子。她跟他扮鬼脸。

  所以下了课在图书馆里,香兰把老师讲的问题再从头到尾的问他一遍,也是情有可原的:她根本不曾听讲。

  那时候她穿白裙子,海军领,胳膊细细的,会很多种转笔的方法,他给她讲物理题的时候,她的手在一侧,转的他眼花缭乱。他把她的笔拿下来:“串联和并联非常重要,你要是不想考试,我就不讲了。”

  “就是考试吗?我还以为有多严重。”

  他看看她:等量的炸药,不一样的搭线方式决定爆破范围和程度,决定可以死多少人。

  这话他可没有说出来,收拾了自己的书要走。

  香兰抓住他的衣角:“你说什么来着?串联的时候,电流一样,根据电阻分压?是不是?”

  他坐下来问她:“那你说并联的时候呢?刚才我也讲了的……”

  周小山在这个时候长得更高了,同样的白色校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样的挺拔俊秀。当这贵族学校里别的男孩子挖空心思的找机会脱下那统一的制服,穿漂亮高级的西服或是舶来的胸前有个三叶草标志的那一种运动服时,周小山只穿校服,节假日也是一样。

  他安静的朴素着。

  他喜欢读书,成绩上佳,外语说的那样好,有以假乱真的口音。他被女孩子们注意,但是心无旁骛,超乎年龄的沉默寡言,少女们觉得他身上有神秘的故事,因此更是为了他着迷,但是也有女孩子说他冷酷,根据自己的经验说,这样的男孩,心里除了自己还会有谁呢?她们为了他打赌。

  那个周末的下午,有女同学在篮球场的旁边溜旱冰的时候滑到了。她是故意的。她是抓到阄的胖姑娘。可是之前的准备工作有纰漏,她弄巧成拙,真的摔断了膝盖。没有人帮忙,穿阿迪达斯的男同学们虽然好奇她的体重,不过并不想拿自己的胳膊去测量,女同学们也没有人上来,她们在观望,她们以为游戏在进行中。只有周小山跑过去,扶她起来,转身背在背上。那个周末,校医不在,天气闷热,艳阳似火,小山背着胖姑娘穿过球场,校园,穿过三条街道,找到最近的医院,及时治疗,女孩的腿伤终于没有大碍。他等到医生处置完毕又送她回来,直到宿舍。

  她们想,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又冷漠,又善良,又疏远,又义气。也许有个人应该了解的多一点:查香兰。他们是同时来的。他们有的时候在一起。

  “小山这个人怎么样?”香兰被同学问到这个问题,想了一想,“跟所有人都一样啊。就是不太愿意说话而已。”

  她们谈起他,正是深夜。宿舍里熄了灯,女孩们围坐在被子里,一把手电筒,一个竹叶扎成的小人儿摆在正当中,香兰话音刚落,就有人往小人儿上面扎了一针说:“有人说假话,就让她疼一下。”

  香兰真的觉得耳朵上疼了一下,赶快摸一摸,嘴里嘀嘀咕咕的说:“我没有说假话。”

  她心里想,其实她真的也不知道些什么,爸爸培养出的小山,他为他做事,他们是一样的神秘。

  “你们不要难为她了。”有人解围,是曾经与周小山“亲密接触”过的胖姑娘,“香兰可能真的什么也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就编也编不出来啊。”说话的人笑一笑,因为想起可爱的回忆,“他跑的真快,送我到了医院,粗气都不喘。”

  香兰心里不平,她其实是温柔诚实的淑女,知道什么事情不可以说,什么事情不能炫耀,但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什么比自己的魅力更要努力捍卫的东西,她说:“要一定我说,那我也就不瞒着了。周小山,他当然是喜欢我的。他跟我来到这里念书。”

  女孩们嘻嘻笑。

  她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也许反过来说才更像真的一点。

  心虚的时候越要发狠,香兰把一根针刺在竹叶小人儿心脏的位置上:“谁要是说谎,谁就要一生也得不到幸福!”

  管理员老师用竹鞭在门外面重重一敲:“再不睡觉,明天开始清洗一个星期的浴室!”

  女孩们噤声,各自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床上。

  香兰好久没睡,小心的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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