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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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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听见棒球棍疾速落下陡峭的风声,浑身的细胞在绝望之中似乎蜷缩成一个小团准备听天由命。可是,这个时候,秦斌却突然觉得颈上一松,原来逼他就范的强硬的膝盖被一股更蛮横的力量掀开,他忍痛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身体像被撕裂一样的疼痛。 搏斗的声音,钝重的凶器卷起的风的声音,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骨头碎裂清脆的声音……他头上的血流下来,流到眼睛里,视野一片模糊,突然这些声音结束了,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他抬头看,看到红色的月光里,年轻人白净的脸,问他:“你还好吧?” 他认得他,几天前见过的,佳宁在北华的学生,什么小山。 之后的事情,头部受创的秦斌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过了很久他醒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都打着绷带,手被一个人握着,看一看,是裘佳宁。 她见他醒了,轻声喊:“秦斌,听见我说话没?” 他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断续的说:“倒霉,车子开的还是不如你好。” “别跟我撒谎了,我都知道了。谁跟你结这么大的仇?是不是,”她压低声音,“是不是那照片的事?” 他心里说,这聪明的女的还真难缠呢,乱七八糟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啊?干哑的嗓子说不出来,眉头就皱上了。 会错意的佳宁说:“你放心,我没告诉你妈。” 他说:“你学生救的我。” “哦,”佳宁看看他,“我知道了,是周小山。是他打电话到南京通知的我。” “谢谢人家啊。” “能不吗?” 佳宁惴惴不安:“我觉得,要真是这样的,他们冲着那些照片来,咱们得报警。” “我心里有数。”他说,“给我点支烟。” 佳宁摸摸手袋:“我没有了,我去给你买吧。” “快点啊。” 佳宁起身,端详他,半天没动。 秦斌不解:“怎么了?” “你这个造型好,像木乃伊,有考古价值。” 秦斌哭笑不得:“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她咯咯笑着出来带上门,站在门口,吁了一口气,那笑容骤然间就消失了,肩膀疲惫的落下来,很长时间没动地方。周小山就坐在她身边的长凳上,看看她:“他醒了?” “嗯。”佳宁说,“醒了。” 他起身:“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 “他也正要些东西。” 二人坐电梯下楼,行至一半,有人上来,那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病号服,一个人拄拐。小山伸手扶他上来。 老人说:“今天阳光好。” 小山说:“但也不能晒太久。您小心秋老虎。” 佳宁和小山走出住院部的大楼,穿过花园,往大门走。秋日午后的暖阳洒在身上,是安慰人心的一双手。 佳宁说:“我父母离婚的早,我从小一个人生活。最害怕孤独。我喜欢我非亲生的妹妹,喜欢朋友,学生,也喜欢他,这些人给我安全感。如果他真是有什么意外,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所以,我要谢谢你,周小山,谢谢你搭救他。以后需要什么,请你一定告诉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小山说,“我只是说要报警。” 她看着他,小山穿着布的衬衫和裤子,身材颀长而微微消瘦,他还不如秦斌健壮些,佳宁说:“那也是救命的电话。” 佳宁在医院外给秦斌买完烟送小山去地铁站,路上特意告诉他:“这是给他买的。” “……” “说起来,”佳宁微微笑看着他,“怎么世界会这么小,偏偏是你碰巧搭救我的男朋友?” 小山停下脚步,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此处行人稀少,车声寥寥,风和树叶也都安静着,他不说话,于是连时间在这一刻也有小小的停顿。 然后小山说:“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我跟着他,好几天。” 她讶异的看着他。 “我跟着他,是想看看,他是怎么生活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周小山说的坦白老实,清清楚楚。 “为什么?”她只有这样问的份儿。 他没有再回答她,却舒展开手臂伸向她,托住裘佳宁那枚小小的脸孔,她下颚美好柔和的弧度恰契合他手心,二人之间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却又形同一体。 她被他禁锢了脖子的角度,躲也躲不开,在这时候不能思考,不能活动,逆光看着那周小山的脸,眼睛昏眩。 之后的日子里她实在是忙碌,要照顾在医院的秦斌,要对A材料的应用报告做最后的审校,还有大学里的课要上。 过程中经常发呆,思考的问题是:时间真是奇特的东西,那年轻人如今做的放肆的事情,他多年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可笑而后悔?比如她在美国的时候也曾经面对诱惑,梅尔是白种男孩子,高大英俊,笑容可爱,也约会过,可她最终选择的是让自己心里更安静的实验室和国内的秦斌,再想起梅尔,觉得不比南加州的杏子酒更让人流连。 这种思考和判断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对自己的取舍更笃定了,再见到周小山,再给他们上课,就小心谨慎,连笑容也是准备好了的,不能尽着性子说话了,尽量慈祥。 秦斌身体稍好,立即找到了杨名声的名片,致电给他,开门见山:“你们逼我。” 杨说:“怎么这么说?” “不用否认,你心里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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