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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黏成半截的便签纸,递给区域冠军,告诉他,这是自己同学的账号,输得钱打入这个账号就可以。

  区域冠军欣然接过,笑呵呵地表示,自己会攒钱,等着和林亦扬再赌一局。

  人群很快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或是入门的开放休息沙发那里,有的继续自己的球局,有的在闲聊,聊着冬天过后的公开赛。

  只有他们这里是安静的。

  殷果把苏薇介绍给林亦扬:“苏薇,和我一起来的。”

  林亦扬点点头。

  他递了一张钞票给服务生,要了两杯饮料,递给殷果和苏薇。

  苏薇很快被贝瑞叫走,和一个男选手互相认识后,相谈甚欢,开了一局练手。

  殷果则咬着吸管,坐在林亦扬这张球桌的旁边、靠墙的台球椅上,她两只脚踩着椅子下的横栏,在安静地看旁边一桌打到一半球局。她察觉到林亦扬身边没人了,回望了一眼,对林亦扬笑了笑。

  林亦扬靠在台球桌旁,在玩着一个白球。

  安静。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独处,没有孟晓天在场。

  林亦扬把手里的白球放到开球线上:“怎么跑这么远过来?”

  他知道殷果住的旅店,自然也知道那里离这里很远。

  “刚刚和你说话的贝瑞,是他带来的,我听说今晚这里有很多参赛选手,过来看看,”殷果想了想,自我介绍说,“我报名参加了公开赛。”

  林亦扬点头。其实他知道。

  第一天在酒吧,在墙角的三个行李箱上,摆着一个球杆盒。林亦扬一看就知道是来参加公开赛的,暴雪天带一个定制球杆躲在酒吧里,只会是这个理由,这个身份。

  殷果看他不说话,继续咬吸管。

  心里有好多疑问,但不太熟,还没习惯像朋友一样闲聊,只好憋着。

  林亦扬一个个从袋子里掏刚才自己打进去的球,放到球桌当中,将九颗球摆成了菱形。她以为他想重新开一局,没想到他只是想把球桌整理好。

  等所有搞定,他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防寒服:“你那个朋友,和你住同一个旅店?”

  他用目光指苏薇。

  苏薇正在俯身,瞄准她要击的那颗球,在远处、靠门边的台桌旁。

  “不是一家,但离得不远,”她也想到了要回去的问题,“不过她今晚住在法拉盛,男朋友家,估计我要自己回去了。”

  林亦扬已经穿好了防寒服,拉上拉链:“我送你回去。”

  送我?

  “你顺路?”

  应该不会,头一晚打车,司机明明都说了他送殷果他们去旅店,去皇后区是在绕路。

  “我一个男的,多晚回去都没关系,”林亦扬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你不一样。”

  是挺晚了。好友也严肃警告过她,在纽约除了住曼哈顿,她一个女孩晚上千万不要单独外出。因为知道殷果每天要在球房练球到天黑,还叮嘱她,要孟晓天每天去接她回旅店。

  可这里离旅店太远了,又让他绕路送自己?

  吃人太多恩惠,不大稳妥吧?

  殷果还在纠结。

  “又怕我把你卖了?”林亦扬开她玩笑。

  “不是,没有,”殷果摇头,“是不想一直麻烦你。”

  “应该的,”他说,“我是男的,在送女生回家这件事上,没什么好推脱的。”

  林亦扬没给她多考虑的机会,指了指殷果堆在旁边台球椅的衣服和包,意思是让她穿上,自己则直接替殷果拿起了球杆桶,拎着,走到前台,和老板结账。

  老规矩,谁赢了球,谁结球桌租金。

  殷果也来不及多考虑,把杯子还到吧台那里,去和苏薇打了个招呼,穿上羽绒服,拎着包,跟上推门而出的林亦扬。

  十五局不到的时间,外头竟然已经下雪了。

  “我约个车,等一下,”殷果从羽绒服口袋里掏手机。

  “来这么久了,还在打车?”

  “我去年来,坐错了好几回,后来就不敢随便坐了。”她也郁闷。

  殷果也苦闷,其实她旅店门口就是地铁入口,纽约地铁十几条线,按理不用一直打车的。可她一想到地铁,就有心理阴影。

  这里的地铁上百年历史了,很多车厢都十分破旧,她不是怕脏,而是怕地铁车厢里没有电子显示屏,因为不是母语报站,要全程仔细听着站名。

  最惨的是,通常这种破车厢,报站喇叭也经常坏。

  一旦没了广播提示音,更成了傻子。

  她曾经连着两次坐上没有电子显示屏,也没有报站音的地铁车厢,还正好碰上地铁抽风,四站不停,颇有种坐上黑车要被拉走卖了的感觉……

  在漫天的鹅毛飞雪里,林亦扬笑了。

  他按下殷果的手机,指了她的帽子:“戴上,我们要走三个路口,至少十五分钟才能到地铁口。跟着我,丢不了。”

  说完,他把殷果的球杆桶背上,走入风雪当中。

  殷果戴上帽子,紧跟上他,好冷啊,手都不敢从口袋里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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