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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品什么?不爱吃别吃。”谭庆项没好气。

  傅侗文:“你啊,是听不出好坏话,我在夸你。”

  谭庆项“呵”了声:“不必了,被你夸没好下场的。”

  两个老男人互相顶撞惯了,也是个乐子。

  他懒得接谭庆项的话,看楼上:“万安?”

  “爷,我知道,不用您叫,”万安狗腿地抱着一瓶洋酒和几个杯子跑下来,杯子一人一个,谁都少不了。开酒,倒酒,一气呵成,多年养成的眼力见。

  傅侗文把沈奚拉到身边坐下,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陪三哥喝一杯。”

  他是得意的,人生得意须尽欢。

  片刻欢愉,他都能品咂的有滋有味,更何况是五弟得救,六妹归家这种大喜事。

  沈奚“嗯”了声,托着下巴回望他。

  经过傅侗文在屋里的安慰和劝导,六小姐傅清和已经平复了心情,只是经过一场大变动,难免魂不守舍,食不下咽。傅侗文让万安伺候她先去睡,在厨房里喝了会儿酒,上楼去,借着酒劲,拉着沈奚坐在窗边说话。

  他敞着衬衫领口,倚着窗沿,一会说霞飞路上的车吵人,一会又说屋檐下筑了个燕子窝,想叫万安来掏掏看,有没有什么鸟蛋……沈奚哭笑不得,守着他这位喝醉的三少爷,来回跑了几趟洗手间,绞热毛巾给他擦汗。不是说喜酒不醉人吗?

  他指燕巢:“一个月前发现它,三哥就晓得是个好兆头。”

  “指不定是个空巢,”她猜测,“从没见有燕子回来。”

  “有的。”他肯定。

  “你见过?”她奇怪。

  他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说有,就是有。”

  ……好吧,不和你争。她放弃论辩。

  “央央是不是真以为三哥醉了?”他问。

  嗯,醉酒的人,都要和人家争辩自己没醉。她才不上当。

  她解开他的衬衫,手绕到他后背上,给他擦汗。她是抱着纯洁的思想,怕他汗湿衬衫,对身子不好。可擦了两下,两个人都思绪飘着,往别处去想了。

  她要收手,傅侗文两手捧她的小脸,压着声音问:“三哥真没醉,只是想等着天亮了,好出门去买东西。”

  ……这还没醉?他个少爷身子,何时买东西还要亲力亲为了?

  “嗯,你要什么,吩咐万安去就好了。他要不会挑,我去也行。”

  他一笑。

  沈奚只当他说买东西是醉话,被他笑得心里泛酸,收回手,把手巾叠得四四方方,掩饰心里的难过:“你高兴就好,我还怕你为昨夜……”

  “到现在了,你还以为是三哥吃亏了?”

  他长叹口气,把手巾从她手里拿走,扔到桌上。

  “你只瞧见他在吃我的車,却没看出我在将他的军?”

  沈奚想了想,摇头。

  他靠在窗边,吹着夜风,提点她说:“三哥是最不怕摆酒谢罪的,他们才会怕。你再仔细想想,三哥若摆酒,会摆在何处?”

  那肯定是要回京城,那里才是他的天下,他是主,黄老板是宾客。若真是去了京城——

  沈奚细想下去,真摆酒在京城,黄老板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在上海如此为难傅侗文,难道不怕自己北上赴宴,会是一场鸿门宴?可若是怕了,选择不去赴宴,到时候南北两地的人更要瞧不起他。

  难怪傅侗文一说要摆酒,那老者当即否了。

  经他这一引导,她想明白七八分,心里的不快也少了。

  沈奚趁着月光,看半个人影都没有的霞飞路,看树叶沙沙,看燕巢的影子,只觉得是样样都好。她替傅侗文扭上衬衫的纽扣。

  她的欢喜落在傅侗文眼里,逗得他不行:“这就笑了?”

  “嗯。”起码不堵心了。

  “那三哥再给你讲讲,你那一杆烟枪的作用。”

  她被他勾起了兴趣,等他讲。

  “你也知道,我和大哥斗了许多年,迟早要分出一个输赢胜负的。自从父亲病逝,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黄老板不再掺和傅家的事,只怕开口,他会狮子大开口。”

  傅侗文摸她的头发:“连我自己都犯愁的事,一杆烟枪就解决了,见证人都是他请来的,岂不是天赐的机会?”他感慨道,“当然,他们不会想到傅家的事还有后话,也不会想到今日赢了颜面,损失的是日后敲我一大笔的机会。”

  沈奚把手巾叠得四四方方的,听得高兴。

  “说到这里,你还认为是三哥吃亏吗?”他轻声问。

  她抿嘴笑着,摇摇头。

  “白心疼你了。”她笑,掉头走。

  “这可是冤枉——”他马上拉回她,“三哥这些年很是艰辛,只剩下央央能说心里话了。你不要省着这份心疼,多多益善。”

  窗外竟有阁阁蛙鸣,两人对视,都很惊喜。

  “我头次在这里听到蛙叫,”她探头看窗外草丛,“怎么会有青蛙?”

  傅侗文扶她的头,扭她去看燕巢。一只灰扑扑的燕子飞落。

  “这才真是燕还巢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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