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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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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注意到,你是好奇的。”自然谭医生更要防范。 什么时候让他发现自己的好奇?是她在傅家看谭医生诊病,还是后来在纽约试图想要看他的药?沈奚看那些药,放了心,并不是肺结核。她这几年每每回想他,都会记起咳嗽不断的画面。当时应该只是受凉了。 但同时她也有了后悔的情绪,是心脏,是她放弃的方向。 “这次在纽约有做过心电图,”谭医生笑笑,“不用太担心,他目前身体状况稳定。” 她记得这个东西,教授现场带他们看过。记录仪会被放在一千多米外的地方,而受检者双臂要浸泡在盐水里,接受检查。不过教授也说过,他们看到的不是最新产品,还有更好的。 也不晓得他用的,是不是最新的记录仪。 沈奚蹙起眉头,再次后悔自己没刨根问底地和教授探讨过这项检查。就算将结果拿给她看,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看得懂。 “这并不是你的专长,”谭医生安慰她,“不必深想。” 两个医生交接病患的工作做完,谭医生建议傅侗文要深眠两个小时。 游轮驶离港口后,沈奚将窗帘拉拢,将能透光的缝隙也掩掩好,四周暗如深夜。 她回身,傅侗文将马甲放在一旁座椅上。 在黑暗中,他穿着衬衫的背影略显单薄:“我先占用你的床,晚上,就睡地板吧。” “不用,我睡地板,”沈奚反驳,“让你睡地板,我会因为丧失医德而做噩梦。” “让女孩子睡地板,我大概不能算是个男人了,”傅侗文微笑着,在黑暗里望了她一眼,“我也是个留洋过的新派男人,在你心里竟是如此形象吗?” §第一卷 第八章 沉酣戏中人(3) 他不予争辩,右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奚还在脑内措辞,要如何说服他,见他这个姿态没缓过神。傅侗文促狭地笑了笑,将腰带上的手枪皮套取下来,借着,是匕首皮套:“你是想看这个?” 她连他带着手枪都没留意…… 不过傅侗文已经从皮套里掏出了一把精巧的手枪,银色的枪身,白色枪把上的刻着一匹小马:“勃朗宁1900。”他作势要丢过来给她看。 沈奚怕碰枪,倒是指那个匕首:“那个,我认识。” 那把皮套上刻着unioncutlerypany,联合刀具公司,她有个喜欢狩猎的教授推荐过这个公司的刀具,可割可刺,杀死一头狗熊也没问题。 看到这些真实的枪械匕首,她算是对“危险”二字有了重新的认识。 傅侗文笑一笑,将枪塞入枕头下。 “去私人甲板,让人为你煮一杯咖啡,或是要一杯葡萄酒,晒晒海上的日光。不要乱跑,更不要去公共甲板。”他背对她,开始解衬衫。 沈奚应了声,别过头,避开这让她脸红的一幕,替他关上卧室门。 私人甲板是特供给套房的,自然不会有外人。 不过说是能晒太阳,却只是对着一扇扇全透明的玻璃而已。她和服务生要报纸看,又说不清想看什么,只说想了解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服务生谨慎筛选过后,抱了二十几份报纸给她看,又煮了一壶咖啡,放在躺椅上。 纯银的咖啡壶和咖啡杯,配成一套,再添上二十几份报纸,也不过让她坚持了三十分钟。 最后将报纸盖上脸,昏天黑地昏睡过去。 梦里头,是喜庆的事。 二哥带她去看老管家儿子做亲的阵仗。虽然是小户人家,可却该有的都齐备了,杀鸡剖鱼,杀猪宰羊,有人抬了十几担嫁妆到院内。从碗筷到枕头帐子,到镜台合欢床,看花了人眼。二哥挽着她的小手,让她去摸每样嫁妆上系得那一缕大红丝绵:“央央日后要嫁人,我也要为你准备这些,”二哥将她抱起来,六岁的丫头了还要抱在臂弯里,“到时将广州城给你掏空了,凡你眼风扫过的,都是你的。” …… 沈奚在睡梦中,呼吸急促,放在胸口的两只手握成了拳。 报纸也随着她的喘气,起伏作响。 有一只手掀开了那挡住光的物事。 “沈奚。” 她被他从往事中拽出来,睁开眼的一霎,像溺水的人,无助挣扎着努力去看岸边旁观的人。夕阳的余晖被一扇扇玻璃窗切割开来,每一扇窗都被镶了金边。他戴了一副黑框的眼镜,透过那镜片,能看到他双眼里有血丝。他背对着光,望着自己。 “三……”三爷,还是三哥。梦境的混淆,堵住了她的喉咙。 心底泛起了一层浪,沈奚不争气地眼眶发热,慌张用手压住双眼:“抱歉,三哥……” 沈家的日日夜夜,碰不得,早被大火烧成灰的架子,一触就会轰然塌陷,将她掩埋。 一方折叠好的手帕被递给她:“是我要说抱歉,这一觉睡太久了。” 是很久。 船是上午离岸,到日落人才醒。 沈奚摇头,归还手帕给他,视线始终落在眼前的衬衫领口上,不敢看他的脸。傅侗文晓得她是怕自己看到她的泪眼,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报纸捡起,一张张叠好,放在躺椅旁的藤木矮几上,给她擦掉眼泪的时机。 沈奚看着他的背影,胡乱抹着脸。 “庆项已经催过三次,我们再不过去,怕会被他笑话。” 沈奚两只手又从前额梳理过去,顺到脑后,摸摸用来绑住长发的缎带,尚妥。 “想吃羊排。”她笑。 “好,三哥给你记下了。”傅侗文背对她笑笑,单手插入长裤口袋,走向大门。 从拣报纸开始,他没多看她一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懂女人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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