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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而这艘游轮的主人,是周家,”他母亲略微挽住自己的披肩,似乎在回忆,“当时,船上死了十九个人,有一个是周家自己人,也就是小仁的生母,其余都是外人。赌场上流通的资金、物产,涉数十亿美金。而我们,在自己的船上,拿到了进驻了伊朗车市的代理权,同时也拿到了世界唯一一处碲独立原生矿床。”

  他母亲略微停顿下来,唤人换了新茶。

  是碧涧明月。

  “听着,像不像你配音的电影?”他母亲示意她喝茶。

  §第28章 解不开的谜(2)

  她略微颔首。

  如此具象的例子,轻易就描绘了周家的生活。过往猜测的都得以应征,这是个完全不同的家庭,生活在“地下”,有着自己的版图。

  其实,真的更像听故事。

  太远离现实生活,听着只像是传奇。

  “你的接受能力很好,起码在上次的事情里,反应都很得体,”周生辰的母亲轻轻叹口气,声音渐温柔,“但是,你并不会适应周家的生活。对不对?”

  时宜嗯了一声。

  不适应,也不认同。

  他母亲淡然笑着,不再说什么。

  点到即止,她已经说完她想说的一切。政局、时局、人情关系这些不谈,倘若是让她见到当初小仁生母的遗体,都会让这个女孩子崩溃。

  更何谈,那些法理情理外的家法和地下交易。

  时宜去看手执茶杯的周生辰,黑衣白裤,戴着黑色金属框的眼镜。他喝茶,他说话,他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特别,就像当初她站在西安的研究所外,看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大步向自己走来时的样子。

  严谨低调,不论生活还是工作。

  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投身科研。他的回答是,可以造福更多的人。

  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说的每句话,她都很清楚。

  所以她很坚定。

  她能陪着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时宜和周生辰母亲的交谈,他全程没有参与。

  只是有时累了,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摘下眼镜,略微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和眉心,或是偶尔去看看时宜。他母亲说完想说的话,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和诗词歌赋,文幸陪佟佳人来时,听到他们的谈话,也饶有兴致地加入。这次不止是佟佳人,甚至文幸都提到了时宜曾作的那幅画,还有那位世伯对她的赞赏。

  “陈老是我的老朋友了,”他母亲微微笑着,回忆着说,“孤傲的很,极少夸奖别人。”

  “嫂”文幸及时收口,“时宜小姐,我是真的很想看你那幅画,可惜送给了陈伯伯。”佟佳人笑了声:“不如今日再作一幅,收在周家好了。”

  “好啊,”文幸笑眯眯去看时宜,“好不好,时宜?”

  她倒也不太介意。

  刚想要应承,周生辰却忽然出了声音:“作画很耗精力,她身体还没有恢复。”

  “也对。”文幸有些失落。

  “不过,”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出了另外的提议,“我可以试着临摹一幅。”

  声音淡淡的,像是很简单的事情。

  众人都有些愕然,毕竟这幅画刚才作完,就已被收起,哪怕他见过,也只是那日一次而已。临摹出一幅只见过一次的画,说来容易,真正落笔却很难。

  时宜也有些忧疑不定,直到看到他站在书案旁,落笔。

  起初是芦草,独枝多叶。

  层层下来,略有停顿,像是在回忆着。

  到芦草根部,他笔锋再次停顿,清水涤笔,蘸淡墨,再落笔即是她曾画的那株无骨荷花。他很专注,整个背脊都是笔直的,视线透过镜片,只落在面前的宣纸。

  一茎荷。

  也相似,也不同。

  当初她笔下的荷花芦草,笔法更加轻盈,像夏末池塘内独剩的荷花,稍嫌清冷。

  而如今这副,笔法却更风流,若夏初的第一株新荷。

  画境,即是心境。

  周生辰母亲笑着感叹,这幅虽意境不同,却已有七八分相像。文幸和佟佳人都看着那幅画有些出神,各自想着什么。周生辰略微侧头,看她:“像吗?”

  时宜说不出,轻轻笑着,只知道看着他。

  他在乎自己。他始终遵守最初的承诺,认真学着在乎和爱护自己。

  匆匆一次观摩,便可落笔成画。

  若非用心,实难如此。

  周生辰也看她,微笑了笑,换笔,在画旁又落了字: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这是孟浩然的句子。

  她认得这句话,也自然知道这句的含义:

  你看到,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应警示自己,不要被世俗困扰,守住自己的心。

  简单十字,字字入心。

  她的视线从画卷,移到他身上。

  “这是孟浩然的句子?”文幸很欣喜,发现自己认得,“倒也配这幅画。”

  佟佳人也笑了笑,轻声说:“是,很配。”

  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周生辰母亲和时宜看得懂,他借孟浩然的这句诗,在说什么。

  刚才的谈话,他未曾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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