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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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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大病初愈,整个人就像被抽干的禾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虽然梁钟鸣待她比以前更细心更温柔,可伊楠明白,她把自己的心丢了,丢在了爷爷奶奶那里,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复原完整。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走出家门,沿着一条街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奢侈的浪费着弥足金贵的时光。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英文“KILLIN THE TIME”(谋杀时间),她觉得真是生动而贴切。 一个人的生命由一段段时间串联而成,而时间,就是用来“谋杀”的,即使步“谋杀”在这里,也会“谋杀”在别处。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能“谋杀”在这座城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走的很久,直到累的一步也挪不开来,她便打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犹豫了几秒,报出了一个地名。 “哟,好地方啊,姑娘你住那儿啊!”司机乐呵呵的跟她扯。 “不是。”她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把脸转到了窗外。 大多数的哥都很善于察言观色,几句话一搭,便知道客人心情好坏,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山路弯弯曲曲,像一波波绵延的海浪,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后,那座城堡一样的别墅终于映入眼帘。 伊楠忽然叫停,其实离那座别墅还有两百多米远,停趴在窗口,紧张的注视着镂花铁门里两个奔跑追逐的小孩,在他们身后,梁钟鸣正陪着一个身材窈窕,仪态从容的女子缓缓散步。 伊楠一下子呼吸紧滞,她大口的吸着气,像刚跑完一千米,肺部生疼。她当然知道那时谁! 离得那么远,她依然能看到那两个人脸上薄薄的一层笑意,那是一对行至中年仍恩爱的情侣才会散发出来的微笑,可是那笑容在伊楠的眼里显得如此刺目,像闪亮的利剑,直直刺中心脏。 那被一剑刺中的疼痛至今仍能隐隐知道,也正因如此,她才最终下的了离开梁钟鸣的决心。因为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存在的尴尬和卑鄙。她像一个始终活在梦幻中的孩子,突然被人当头棒喝,彻头彻尾的醒了! 严景玲微冷的眸子淡淡的扫在她脸上,伊楠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微微颔首,称呼一声,“梁太太。” 景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眼前的女孩年轻,漂亮,且从头到脚看不出丝毫轻浮的气息来,她猜不出她来的用意。 当佣人前来通报的时候,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吃惊,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没料到这个女孩如此有毅力,从早上一直候到太阳西斜的黄昏。,每次当她有意无意经过窗前时,总能看到哪个提着行李,默默垂立的女孩,像一具凝固的雕像。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近距离的看着这个女孩,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她在就近的一张椅子里落座,却不招呼伊楠坐下,她的手轻轻拂弄着扶手处坠下的流苏,犹如在弹奏一曲动人的乐章。 伊楠对这样的窘境已经有心里准备,她见严景玲迟迟不肯与自己说话,只得主动开口道:“梁太太,今天,骸,很冒昧的来拜访您,我,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景玲无动于衷的听着,目光凝注手中一遍遍划过的流苏。伊楠无从得知她的想法,只能艰难的往下说:“我知道您跟梁先生感情很好,当初…也是我一厢情愿的缠着梁先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伊楠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来之前打过无数遍的腹稿突然被扫劫一空,在清醒与迷糊之间,她只觉得眼前的情景是如此荒诞可笑,她在哪里,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又是谁?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在客厅上方细弱游丝般的回旋,却和微薄的空气没有什么区别,转瞬即散,“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紧抓着他不放,他的心里一直只有你和你们的家庭。我们两年千就断了联系,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景玲皱了皱眉,神色不耐烦起来,仰脸直直的盯住伊楠,“你到底想说什么?” 伊楠愣住,他的确有些语无伦次,严景玲突然的开口却让他心中一喜,因为他的声音里并没有嫌恶,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从第一眼他就觉得严景玲应该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子。 他振作了 一下,思路清晰了一些,“我是希望…请你,请你…一定帮帮他,只要你肯帮他,我向你保证,这辈子再不见他,可以吗?”他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可是却没有感到轻松,能不能完成还是个未知数。 景玲突兀的朝他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怪异,“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为爱牺牲很伟大。”他的眼神终于凌厉起来,“你以为就凭你跑过来轻飘飘的说几句话我就能原谅你了?换作你是我,你会受得了吗?我本来以为你是聪明人,两年前拿了那笔钱你就该走的远远的。” 伊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刀铰似的难受,他声音颤栗,但还是坚持说道:“我知道自己和愚蠢,爱上不该爱的人,还拖累了那么多人。我对不起爷爷奶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梁先生。”泪水悄悄从面颊上滑落,他低着头,任眼泪一滴滴跌落胸襟,抑制住哽咽继续说:“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有勇气站在你面前,跟你亲口道歉,我没有别的一声,也不乞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梁先生他很爱你和孩子。如果你也还爱着他,就请再给他一次机会。” 景玲闭起眼睛,他讨厌看到面前这个女孩楚楚可怜的眼泪,也不想再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忏悔,心里忽然很乱,那原本笃定的心像被突然投进了一块小石子,溅起层层波澜,他自信一直都很稳得住,然而此刻,心头拢起的那朵乌云却越来越阴沉,他一下子惶恐起来。 “太太,你的茶。”佣人小心将瓷杯奉上。 景玲接过来,目光却仍紧紧凝在窗外,伊楠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看的出神,手上的杯子却微微颤动。 正往回走的佣人听到一阵奇怪的瓷杯摩擦发出的咯吱声,疑惑的皱了皱眉,赫然间,“哐当”一声脆响,佣人失色的转过身去,看到那杯茶已被摔碎在光洁的地砖上,景玲面色铁青的低头,看到温热的茶水正没有遮拦的四处溢散,像一朵张牙舞爪的盛放的花朵。 86 冯奕开车沿着那条宽阔的八车道缓慢行驶,目光时不时扫向对面的人行道。伊楠不让他一起去见梁太太。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去了反而不好。”她如是说,表现得像个孤胆英雄,冯奕只得作罢,毕竟他还想为以后留些余地。 暮霭沉沉中,他终于看到那个瘦削得身影,拎着她来时得皮箱,萧索孤单地行走。他在前方飞快地调好头,脚下一踩油门,很决就停在她身旁。 “伊楠!”他推门出来,几十叫住高魂一般的她,几步走上去,虽然见她面色郁郁,还是习惯性地问上一句:“怎么样?” 冯奕便不再问下去,抿了抿唇,轻轻叹息一声,“上车吧。” 坐在车里,伊楠一直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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