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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陶洁在角落里关注着场上的一切,很快就对陈枫竖立起了好感。中午她主动跟陈枫在一桌上用餐,学员们也都很喜欢她,把陈枫周围挤得满满的。

  聊天的话题更是五花八门,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她当年是怎样从小卒做到将军上的,对于这个问题,陈枫想来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她举的那些细小的例子既生动又很能感染人。

  “BR当初在×市招聘的时候,我还在一家国营单位里混日子,当时×市的外企还凤毛麟角,我于是对自己说,我一定得进这家公司,好像有个声音在召唤自己,我总觉得只要进了BR,我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真是很神奇的第六感,然后我就去应聘了。那时候,我的学历只有高中毕业,大事干不了,只能做保洁员。我想保洁员就保洁员吧,先进来再说,至少工资比原来单位高一截啊!”

  陶洁混迹在众人当中,听得也是有滋有味。

  “当时BR的管理人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老外,欧美人,吃不惯公司统一定制的中餐。其实别说他们了,连我都吃不惯,经常自己带午餐包过去。有一回很偶然的,有个叫Jonny的美国人看到了我的午餐,下午他让秘书告诉我,请我明天帮忙给他做一份午餐,就照我那天吃的花色就成,我一口答应。没想到那会成为一个开始,此后,来找我做便当的老外越来越多,要求也各不相同,我忙得团团转,后来灵机一动,就做了一份菜谱,每种菜肴都标明了使用的材料、成本核算,人工费用等明细,并分发给每位要订餐的老外一份,让他们勾选出一周想要的食谱,我只要按方抓药就成,省去了很多来回沟通的时间。”

  “陈总,照这个发展趋势,您后来应该去开快餐连锁店才对啊!”听众中有人打岔,引发出一阵笑声。

  陈枫也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我这个无牌照作坊经营了一个月不到就被勒令停业了。不过我的志向也不在这上面,这事纯属吃力不讨好,要花很多功夫下去才能让客户满意,利润又薄。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因为我的计划表做得很周密精准,价格也公道透明,有位财务部的头儿觉得我有点当会计的潜质,刚好他们那儿缺一个登机账本的后勤,就把我招过去了。我在那儿一干就是五年,这期间,我跟好几位同事恶补了许多财会知识,还花钱去上了个补习班。后来会计制度改革,所有的数据都要输入电脑了,可我连打字都不会,只能乘别人下班的时候留下来继续摸索,就这么坚持了一年,终于赶上了其他同事。”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听者都能想象得出来,在她成功的背后,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正是她的刻苦,造就了后来的神奇。

  听陈枫侃职业是很带劲的一件事,人人都能从中得到鼓励,但她却几乎不谈自己的家庭,三言两语就打发掉了,在她的话语中,总是在强调着工作对她的意义有多么重要。

  “我不能没有工作,一天都不行。”她总是这样感慨。

  “那总会有退休的一天啊!退休后您打算做什么?”陶洁忍不住插嘴问她。

  陈枫瞥了她一眼,慢慢地道:“不知道,没想过。”她有点茫然地阖上眼睛,然后笑道,“也许会自杀。”

  望着陈枫不再年轻的脸庞,陶洁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从心头升起,刚才因为她高谈阔论所带来激昂情绪也一下子荡然无存。

  在企业里,成功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呢?它要以怎样的代价才能获得?又是否真的值得?

  陶洁理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她绝不想象陈枫那样,做个除了工作什么也不需要的机器。

  陈枫是下午六点讲完课的,当晚就坐火车回了上海,明天一早还有一个会议在等着她。

  两天熬下来,陶洁已然成了熟练工,贝蒂偶有电话过来,她每次都能神清气爽地以“万事皆顺”作回答,信心由此增强了不少。

  第三天一整天和第四天上午都是麦志强的课,消失了两天的他一大早就准时出现在讲台上,陶洁远远望着他,心里竟有种踏实感,不再象前两天那样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麦志强讲课的语速不快不慢,给人从容不迫的沉稳感,他很喜欢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实例来带动课堂气氛,学员门大都钟情于这种授课方式,连陶洁都听得津津有味。

  麦志强建议大家有问题可以随时提,打断他讲话也没关系,他的鼓励催生出异常轻松活泼的课堂气氛,各种有趣的问题此起彼伏,甚至有些爱出风头的人还借此来发表一些奇谈怪论,麦志强一概笑着照单全收,“做营销就是要想尽各种办法去挖掘客户的甜蜜点,中规中矩的模式化理论在激烈的竞争中已经没有立锥之地了。”

  陶洁发现,每个能走到讲台上去的老师都不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杀手锏和致命吸引力。也难怪,这是BR最高级的培训,几乎每个讲师都是在BR身经百战、千里挑一出来的。

  在被这些讲师的个人魅力迷住的同时,陶洁不觉又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她是不是也能够有朝一日走到台前,光是感受一下来自台下的那数道倾佩的目光也是一种无上的荣光罢?

  这样想的时候,陈枫的脸再度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引发她一阵警觉,然后不得不在心里坦承,与其人前风光,她其实更享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小人物生活。

  坐在角落的桌子前正听得入迷,忽然有个声音在她斜对面响起,“袁老师,红色的白板笔没有了,麻烦你给麦老师拿几支过来,谢谢!”

  学员们哄堂大笑,陶洁也微红着脸起身出去拿笔,她有些懊恼,自己过分注意讲课内容,以至于忽略了trainer的需求。

  这帮学员里很有几个能搞怪的,他们忽然发现陶洁长得颇有几分象电影演员袁泉,于是在一个人开口叫了她“袁老师”之后,其他人都纷纷效仿,以至于大家最后都没记住她的真名。

  不过陶洁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两天下来,她跟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同事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了,她尽心尽责的办事态度赢得了绝大部分同事的好感。

  拿着笔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刚好麦志强在让大家分组讨论,他背对着门站在陶洁的桌子旁,双手缚在背后,若有所思地观望着踊跃发言的学员们。

  乘这功夫,陶洁忙上前把几支笔递给他,麦志强笑着接过,对她说了声谢谢,目光里似有揶揄之意,她还没体味过来,却听他轻轻唤了声,“袁老师。”

  陶洁脸一红,没想到他也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麦志强已经走向讲台,讨论结束了。

  下午六点左右,课程刚结束,陶洁就接到贝蒂的电话,她已经到酒店了。

  陶洁告诉她晚宴的具体时间,两人约好一会儿在包厢里见。

  按照惯例,培训期间可以有一到两次大会餐,讲师与学员以及学员们互相之间都能联络下感情,人脉与纽带无论在哪里都有用武之地。

  方便起见,陶洁把第一次会餐的地点放在了酒店,熟门熟路。她提前了十分钟到包厢,已经有不少学员坐着喝茶了,贝蒂跟麦志强也都在,正聊得高兴。

  陶洁走过去跟贝蒂打了招呼,她脸上的气色看上去比在北京时好了不少,但陶洁总觉得有点强撑似的。

  麦志强不失时机在贝蒂面前夸赞了陶洁几句,陶洁不免感激地投过去一瞥,贝蒂是要面子的人,听毕自然也很高兴。

  聚餐开始时,两个讲师跟陶洁分别各占一桌,陶洁其实不善言辞,但没办法,她是组织者,绝对的主人身份,幸好她坐的这一桌上女同事偏多,大家吃起东西来都文绉绉的,不似另外两桌那样放肆狂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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