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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他们婚礼那天,席开仅十桌,多是两家的亲戚、至交,由上临顶级的会所碧水云天操办,其规格之高,被受邀前来的宾客戏称为“国宴”。辛意田对婚礼不在意,却对拍婚纱照情有独钟。

  她没有去专门的婚纱影楼,而是联系了几个在网上论坛里认识的摄影师和化妆师,自己去影视基地借衣服头饰,拍了十多套不同朝代的结婚照。古代的有汉服、唐装、胡服、宋装、旗装;近代的有中山装、八路军装、民国学生装、长衫旗袍装甚至还有农民装。现代婚纱照变不出什么花样,她便在表情上做文章,照出来的照片全是龇牙咧嘴、欢快搞笑的场景,令人捧腹。

  这些婚纱照前后拍了一个月之久。谢得被折腾得不行,埋怨说:“你这到底是在拍婚纱照还是在拍戏?”

  辛意田不高兴了,“我嫁给你,什么都不图,就图拍婚纱照拍个痛快,你也有看见!我眼看就奔三了,趁年轻多拍几张照怎么了?你要是不肯配合,我就去找摄影是代替,反正新郎只要给个背影就好了。”

  他立马叫起来,“你这是在剥夺我当新郎的权利!”

  然而当厚厚几大本照片送来的时候,他比辛意田还兴奋,“呀,不错,不错,这是我见过的拍的最有意思的婚纱照,我得好好选一张挂在床头。啧啧啧,你看这张,是不是史上最帅的新郎?要型有型,要貌有貌,要多酷有多酷——”

  “去!”辛意田看不惯他自恋的样子,朝他扔了一个抱枕过去。

  他从背后抱住辛意田,一时兴起的说:“老婆,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我们都去拍一套照片做纪念好不好?”

  辛意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到底是哪天?是摆酒请客那天还是去民政局登记那天?”

  “嗯……这个……你说了算……”

  辛意田婚后第一天搬进谢家大宅,晚上送走客人,两人上楼休息。他们的新房在二楼右手边。辛意田看着左手边那扇永远紧闭的房门,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顿时落在了谢得的后面。

  谢得从旁边竖立的一面穿衣镜里看见了她不断回头的动作,顿了一顿,但是没说什么。“干什么?磨磨蹭蹭的。”

  “现在是梅雨季节,一天到晚淫雨霏霏的。你哥哥的房间总是关着不大好吧?要不要开窗通通风、透透气什么的?”

  “好啊。”他点头,率先往谢厚的房间走去,辛意田没有立即跟上去。他回头看她,“怎么了,不想帮忙?”

  她忙摇头,小碎步跟上他,却犹豫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谢得扭开房门,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记忆中的那个房间再次实实在在呈现在辛意田的眼前,纤毫毕现。屋子里的东西许久没有人动过,书架上的书和台灯罩上落了一层薄灰,一桌一椅、一书一笔仍旧放在原来的地方。空气有些浑浊,带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她走到窗前,窗户的插销因为长久不开已经生锈。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它打开,一阵清新湿润的凉风吹了进来。耳边响起雨打芭蕉的声音,清晰可闻。放在桌前的一本高中物理书被风吹的哗哗哗地翻了起来,随即又安静下去。

  谢得环顾房间说:“明天让人来打扫一下,房间里都落了灰。”他转过头来,看着桌上哥哥永远十六岁的照片,突然说,“你说,哥哥在天上要是知道我们结婚了,会不会祝福我们?”

  辛意田走过来靠在他胸前,目光穿过那张照片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点头说:“当然会。我记得语文老师曾经称赞他是‘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君子成人之美,他当然会祝福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嗯,哥哥那么疼我,当然会为我们高兴。”

  她拍了拍他的脸笑说:“不用等到明天让人打扫了,我们自己动手吧。只是一些灰尘,拿块抹布,打点儿水,很快就好。”

  “嗯,好。以后窗户和门都开着吧,里面的东西都快发霉了。”

  简单打扫完谢厚的房间,两人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谢得抱着新婚的妻子在她耳边呢喃:“辛意田,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就算你爱我没有我爱你那么多,我还是一样的爱你。”他终于明白了,辛意田对他的爱,还有对哥哥的爱,那是两种不同的爱,没有竞争性,也没有可比性。就像人的心脏有两瓣一样,那么多的爱,可以住在这边,也可以住在另一边。以前是他太任性了。

  辛意田虽然睡得迷迷糊糊,还是听见了,打了个哈欠说:“放心,我爱你,就跟爱我自己一样。”跟爱自己一样亲切自然,琐碎平凡,看似不见,实则无处不在。

  她很快又睡着了。

  谢得跟辛意田的婚后生活相当美满,但是偶尔也会有摩擦。

  谢得的工作是全年无休,随叫随到,并且不能辞职。他应为忙于工作和应酬累倒了,一个月感冒了两次。

  辛意田劝他说:“一个星期工作七天,不病倒才怪。就是上帝星期天也不工作。星期天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谢得一开始不以为然,“既然工作,就要敬业,就要工作至上。最近早晚温差有点儿大,可能是着凉了,没事儿,小感冒而已。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贵,流个鼻涕打个喷嚏就卧床不起。”

  “你别把感冒不当病,莱因哈特就是死于感冒。”

  “莱因哈特是谁?”

  “医学发达到可以攻克癌症的地步,皇帝莱因哈特却死于小小的感冒,持续发烧、缺水,最后不治而亡。你可要当心哦!”

  谢得听得悚然一惊,“真的假的?”

  “你没听说过吗?感冒是最顽固的‘不治之症’。俊美无俦的皇帝莱因哈特一手开创了新的银河帝国,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五岁,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这可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你不会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谢得以为莱因哈特是西方某个国家君主的名字,类似亚历山大大帝、君士坦丁大帝之类。为了不让某人年纪轻轻就守寡,答应为她调整早就定下来的工作时间,星期天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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