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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辛妈妈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人家不要你;你倒好,全副家当贴出去!都说女生外向,女生外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外向的啊!”

  “妈,你放心,也没多少钱,做人最忌讳小里小气,守财奴最让人看不起了!再说,我只是借给他,等他渡过难关,自然会还的。”

  “那他要是破产了,不还呢?”谢氏集团即将倒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辛妈妈多少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那时候还发出了几声同情的欷歔呢。

  “这个——那咱就自认倒霉,但至少问心无愧。”

  “你这个傻丫头,我看你是傻到无药可救!”辛妈妈在她脑门上用力一戳,摔门走了。

  辛意田呈“大”字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精打采地说:“这下好了,我现在又是穷鬼一只,比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还不如。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喝西北风了。希望妈妈不会气得把我扫地出门,不然我只好露宿街头啦!”

  谢得虽然想尽办法拿到了一笔贷款,却因为全球经济的低迷,谢氏集团的整体情况依然不见好转,尤其是房地产这一块,很多人都撑不下去,倒闭的倒闭,破产的破产,跳楼的跳楼,弄的人心惶惶。北京那边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售楼处却是门可罗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坐等楼市复苏,暂时回到上临。

  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撑到楼市复苏的那一天。

  辛意田找工作尽碰壁,心情也不好,两人见面很有几分愁云慘雾的气氛,均没有什么说笑的兴致。辛意田强打精神,给他讲沈均安的女儿琪琪闹的笑话,“琪琪两岁半,在幼儿园上小班,早上起不来,闭着眼睛让人给她穿衣服,穿着穿着突然长叹一口气,稚声稚气地说‘这日子,没法活啦’,笑得我们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她边笑边摇头,“嗐,你说现在的小孩——”

  “大概是听谁说过吧,小孩子学东西很快的。”

  辛意田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手指蘸着茶杯里的水画圈圈,“琪琪说的还真没错,这日子,真是没法活啦。”

  谢得伸手揽住她的肩,辛意田顺势靠在他怀里。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好一会儿没说话。

  “辛意田,万一我真的破产了,我是说我万一,你说我该怎么办?”谢得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闷闷不乐地说。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活下去,总不能去死。”她想了想问,“不会吧?情况真的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熬一天是一天。每天到了晚上,我就在想,今天总算平安过去了,鬼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从他怀里爬起来,笑嘻嘻地说:“万一你真的破产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养你吧,你好像吃得不多,也不挑食,很好养。”

  谢得露出久违的笑容,“那好啊,求之不得。不过我没那么容易破产,我对中国的经济有信心,房子现在仍然是刚性需求。还有,就算破产了,我还年轻,重新来过就是了。”

  辛意田拍了拍他的脸,柔声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欣慰,也很骄傲。”随即酸溜溜地吟了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嘛。”

  谢得顿觉头大,“我每每有种错觉,你到底是学化学的还是学文学的?”

  她做了个鬼脸,笑道:“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有信心。”

  谢得亲了亲她的额头,心中既感激又充满柔情,“这是我这些天听到的最美的一句鼓励。”

  Chapter23 什么都愿意

  辛意田跟以前的同事在网上聊天,说起找工作的困难。齐主任知道后,问她要不要回来上班,公司在上临的业务扩大,正在招人,她可以常驻上临。没想到她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重操旧业。谢得曾提过要她来他公司,就当是帮他的忙,被她一口回绝了。她还是做她能做并且擅长做的工作吧。

  由她一手带出来的新人小孟现在是上临办事处的负责人,而她呢,恰恰相反,从一个小组负责人变成了新晋员工,拿的薪水还不及以前,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小孟的领导风格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宽于待己,严于待人,对辛意田这样的老员工亦不例外。上临办事处一共才四个人,办事处里却每天怨声载道。薪水不高,奖金很少,提成没有,一个月恨不得要大家天天加班。因此员工的流动性很大,辞职率很高,办事处的招聘启事长年累月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挂着。小孟招人喜欢招没什么经验的新手,因为听话,工资低,吃苦耐劳,对他绝对服从。

  小孟在上临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

  辛意田做了一个月已经快疯了。按理说,小孟即便为了拉拢她,也应该为她向总公司尽力争取经济上的利益才对,又不是要他自己掏钱,再说他这样为公司省钱也落不进自己的口袋啊。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总算明白了。

  小孟今天才二十五岁,能力不大,脾气不小,但威信不足,所以喜欢招对他俯首帖耳的新人,借此树立自己在属下面前绝对领导者的地位,至少在上临办事处他可以唯我独尊。独断专权的滋味很容易令人上瘾。因此像辛意田这样有经验、有人脉、知道他底细、难以驾驭的老员工,自然是大大的不受欢迎。他甚至怀疑过辛意田是总公司派来监视他的。他虽没有明着给辛意田小鞋穿,借着工作的机会对她冷言冷语却是少不了。辛意田每天早上起来都在挣扎要不要辞职,但一想到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还是强忍了下来。

  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刚去上临办事处上班不久,像以前一样喊了他一声“小孟”,结果换来他的一顿严厉斥责,“辛意田,你别仗着我跟你以前的几分交情就蹬鼻子上脸,我现在是你领导,注意你的称呼!”她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赶紧叫了一声“孟组长”。

  事后她越想越气,暗暗腹诽:孟志强,你算老几?小人还没得志呢,嘴脸已经这般难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舍不得不作威作福。

  由此可以想见她在孟志强手下工作是如何的憋屈。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放假,她怕孟志强找借口要她加班,干脆把手机关了。正赖在床上睡懒觉,辛妈妈走来敲她的门,“田田,你的电话。”她心里一惊,不会吧?孟志强这个人渣居然还把电话打到沈家来了?她磨磨蹭蹭来到客厅,好半天才接起来,听到是谢得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他在电话那头问。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见母亲不在客厅才小声说:“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刚才是我妈接的!”

  “你手机关机了。我说是你的同事,有急事找你。”

  “下次别再打座机了,我妈正生气呢。”

  他有些无奈的“哦”了一声,央求道:“今天不上班,出来吧,好不好?我想你了。我在沈家前面的那个路口接你。”

  辛意田快有一个星期没见他,也很想他,两人遂约了一小时后路口见。

  辛妈妈见她对着镜子穿衣打扮,问她要去哪儿。她若无其事的说跟同事一起去逛街。辛妈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提着环保袋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谢得提前到了,靠着车门站在路边抽烟。一抬头,辛妈妈从小道上迎面而来,他想躲都来不及,只好手忙脚乱把烟熄了,神情紧张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辛妈妈没有应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停在路边的车子,以教训的口吻说:“这里人来人往,是停车的地儿吗?”他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这就把车子开走。”他一溜烟钻进车里,不敢往沈家的方向开,只得原路返回。路上打电话给辛意田,让她自己打车来约会的上临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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