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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林晴川见他脸色突然间大变,又见赵萧君怎么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理解就这么一件小事,怎么会闹的这么僵。只得站出来,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不就是萧君暂且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么?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整个算起来,也就隔着那么一个小时的车程。陈乔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事情都已经决定了,你干嘛这么折腾人呢。说到底,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陈乔其担心的就是这些。怎么会不担心呢,他已经拼了力气往上够,不论怎么跳,怎么伸长手臂,怎么努力,怎么费尽心机,离头顶的渴望始终差那么一大截,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所以他只能借梯子来靠近她,可是现在她却要将这把梯子眼睁睁的给带走。陈乔其怎么能不担心不惶恐。

  赵萧君拉住林晴川的手,往她身上靠,眼睛转向别处,口里快速的说:“是呀,我又没有去什么天涯海角,只不过搬出去住而已。乔其,你也不要太任性了,我还是会经常过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的。你别以为我这是一走了之,杳无音讯呢,就可以胡天胡地,什么都敢来!”

  陈乔其大声吼道:“那你留下来呀!为什么要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走呢!”赵萧君被他如雷的怒吼吓了一大跳,心脏“砰砰砰”的似乎要鼓出来。他情绪竟然如此激动,满头满脸涨的通红,青筋暴跳,眼神幽暗,隐隐含有薄薄的一层水光,里面竟然是痛楚——是的,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痛楚,如月光一样密密的倾泻在她的身上,无处不在。

  赵萧君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猛然跌倒在沙发上,简直抬不起头,完全不敢看他。林晴川见他那个样子,也被吓住了,陈乔其脸上流露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孩子任性使气的样子,连她也隐隐的感到空气中有一种太过沉重的东西。不敢胡乱说话。

  陈乔其忽然伸出手来扯赵萧君,什么都不顾,一个劲的问:“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到底是为什么?”赵萧君怕他突然当着林晴川的面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害怕的浑身颤抖,惊怒交加。脑海里吓的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只知道使劲挣脱,因为手心里全是汗,滑溜溜的竟然挣开了。连忙避的远远的,惟恐不及。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晴川说:“晴川,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林晴川见她们姐弟俩闹的有些动真格了,心想他们到底是一家人,自己再有心也无力,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越添越乱,忙不迭的说:“那好,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说话,别真闹僵了。记得给我电话。”林晴川若不是因为和赵萧君关系实在好,根本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凭她的心性,一见苗头不对,早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走了,犯不着待在这里跟坐牢似的难受。也不会直等赵萧君让她走,她才忐忑的离开。走出小区,吹了吹夜风,反而放心下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一说不就结了?要么搬要么不搬,顶多就这样,又不会死人。倒是放心的回去了。

  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

  赵萧君送林晴川出门后,一甩手,将门用力的关上了。也不说话,将几件较大的行李归在一处,然后又拉开拉链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缺漏的东西。陈乔其闷声走过来,一脚将她正在整理的行李踢到大门口,“咚”的一声闷响,撞的鞋架子哐啷哐啷的往下倒,满地都是跌下来的鞋子。刚好拉了一半的箱子也被踢的全部散开来,衣服毛巾等日常用品撒的到处都是。赵萧君重心一个不稳,被他弄的往后坐倒在地上。

  赵萧君冷着脸,拍拍手爬起来,冷静自若,走过去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拣起来,胡乱的往箱子里塞,手却在微微的颤抖,指尖冰凉,刚从雪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带着神经都是冷的。陈乔其愤怒的按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用几近痛苦的声音喊:“萧君——萧君——”赵萧君假装听不见,看不见,关起心门没有理会,仍然偏过身子伸出左手去拣不远处飘落的毛巾。陈乔其干脆握紧她的双手,一把拽过来,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似乎这样就可以抓的住她似的。眼睛凑到她跟前,恳求似的说:“萧君,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萧君……”

  赵萧君半蹲在地上,撇开头硬下心肠用尽力气装作平静的说:“我当然要走,不然费这么大的劲收拾行李干嘛!”晃动双手要站起来。陈乔其失望愤怒之极,一股血液直往头顶冲去,失了理智一样,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如猎豹一样压的赵萧君丝毫不能动弹。然后一只腿压住她的下身,一只手拽紧她双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像训练过无数次一样,凑上去没头没脸的吻起来。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然后是嘴巴,就这样慌不择路的一直吻下来,没有丝毫的技巧,简直是野蛮人一样。弄的赵萧君满脸都是湿漉漉的痕迹,又痛又痒。

  赵萧君简直毫无反抗之力,真正是待宰的羔羊,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等她反应过来,陈乔其已经在尝试撬开她的牙齿,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许多。赵萧君愤怒的叫出声,却给了陈乔其趁虚而入的机会。赵萧君倒没有想到要咬他,只是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横力,抽出双手,然后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五个鲜红的手印——力道不够。

  陈乔其忽然醒悟过来,像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一样,动作不由得的停下来,浑身僵硬,溺过水一样,突然间失了力气,却仍然倒在赵萧君的身上,没有起来。头无声的埋在她的胸口,清楚的听见左胸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是如此的真实有力,“扑通扑通”是梦中想象的声音。

  赵萧君又羞又怒,只是说不出话。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刚才的那一幕似乎耗尽心力。浓重的呼吸和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暧昧的缠绕在一起,似乎即将融为一体。赵萧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推倒陈乔其,翻身从底下狼狈的爬出来,汗流浃背。

  陈乔其看着她忙乱的拿起包,急匆匆的穿上毛衣和大衣。反应却跟不上眼睛里所看到的。愣愣的斜坐在地上,眼睛无意识的追着赵萧君跑。赵萧君哪里还有心思管他,越过他套上靴子,还没有完全穿进去,就跳着去拉门上的转手。

  陈乔其才知道跳起来抱住她,急急的问:“你干什么?”赵萧君拿着包反手给他一下,喘着气狠狠的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陈乔其用力抱住她的时候,赵萧君想走也走不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恨恨的说:“陈乔其,发生这样的事,你说还住的下去么!”

  陈乔其才想起刚才的轻狂和莽撞,不由得松了松手,口里仍然急着哀求:“萧君,萧君——先不要走,你先听我说……”赵萧君躲瘟神一样躲开了,忙不迭的朝楼下跑去,一口气直跑到大街上。寒冷的夜气一个劲的往脖子里灌,冷飕飕的钻的全身到处游走。刚才忘记戴毛巾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越冷越好!她此刻正需要这样的寒冷!

  赵萧君就这样直直的从四环附近的惠新东街一直走到雍和宫附近,急匆匆的一路往前走,也不觉得累。迎着凄惨清冷的寒光,只听的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路上的行人大都捂紧头脸,包的严严实实,闷头往前走,整个天地竟然如此静穆深远,静的心慌意乱,心生畏惧。

  她看见迎头射来的“地铁”两个字,白花花的分外使人眼花缭乱,刺的人有一瞬间的眼盲。这才觉得浑身都是汗,北风呼啦啦的一吹,牙关打颤,寒气侵体。于是站住了,沿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地铁的入口。旁边用大红的字体写着“雍和宫”地铁站几个大字,然后是名人的题名。看不清楚名字。脚下是一层一层长长的阶梯,由明亮处往黑暗的底下望去,似乎没有尽头,无底深渊似的。忽然害怕的浑身发冷,颤抖不已,站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抬起沉重的脚步,犹豫着,像怕忽然踩空了似的,走的极其缓慢,小心翼翼的一脚一脚踏到实处才敢跨出另一只脚。走了许久才走到下面,迎头有一阵暖风呼呼呼的吹过来。

  赵萧君伸出手,侧着掌搁在空气里,温暖的风从地铁和人海间吹过来,又从她的指缝里吹走了。被风一吹,觉得有一种透过气来的感觉,这才整好自己的脚步,拿出零钱,走到售票窗口排队去买票。这个时候正是商场下班的时间,人流还十分热闹,都挤作一堆。

  她愣愣的沿着内环地铁一直坐过了站,急急忙忙的想要下来。扶住扶手等下一站的时候,突然力气尽失。已经过站了,再着急也没有用了!她有些凄凉的重新又坐下来。地铁里的人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赵萧君坐在窄长的座位上,看起来像过了期生硬发霉的面包,很有些悲伤。地铁轰隆轰隆的又开了整整一圈,等在重新经过赵萧君要下的那一站时,已经夜深人静,时间竟是这样晚了!一切都是这样的晚,再也来不及了。

  赵萧君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失魂落魄,简直有些承受不住。她站在附近的公交站牌前查这一带细致的地图,沿着鲜明的“我在这儿”的小红星朝脉络一样逐渐扩散的地图一点一点的移动,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大街,一幢一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可是找起来却费了许多的心力。抬头凑上去仔细辨认的时候,手机忽然划破虚空里死水般的宁静,快活的唱出来。

  陈乔其眼睁睁的望着赵萧君拼命甩开他,沉着脸离开了。挫败的躺在满地的衣服堆里,身下全部是赵萧君的衣服,像刚才躺在她身上。心里一阵悲一阵喜,一会儿烦躁,一会儿痴呆,就这样躺在地上,躺在赵萧君的衣服上滚来滚去。心口永远在矛盾在烦恼,在挣扎。就这样滚了半天,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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