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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一路上看见许多老百姓拖家带口地逃命,哭声震天,踩死的人不计其数。容情抓住一个逃命的士兵,用剑抵在他脖子上,冷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为什么也跟着逃命?”那士兵吓得浑身哆嗦,颤声说:“敌人派兵暗中偷袭,峡口已经失守。敌人带兵攻进来了,我们只好逃出来。还望壮士饶命呀!我也是逼不得已。”拼命磕头。容情一脚踢开他,马不停蹄地往江陵的方向跑。

  黑暗里直赶了一夜的路,没有一刻停歇。马匹早就受不了。半路上从残军手中又抢了一匹。谢芳菲筋疲力尽地倒在容情的怀里。容情执紧缰绳,焦急地说:“芳菲,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谢芳菲只有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容情越往前走越吃惊,沿江密密麻麻的战船一字排开,船上旗帜鲜明,军容森严。

  容情还要往前赶时,一队队的士兵横地里冲出来拦住去路。为首的人大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硬闯封锁重线!”容情赶紧勒住缰绳,抱拳施礼:“在下只想赶往江陵,还请诸位行个方便。”那人听得要去江陵,脸色阴沉下来,一挥手,团团围住二人。容情愕然说:“大人,在下只不过想借个路,不行的话,我们回头便可。为何大动干戈?”

  为首的人冷笑说:“既然有胆子到这里来,还没有胆子承认吗?来人,给我将这个奸细拿下来。”众人动作迅速,立即弯弓搭箭,瞄准容情和谢芳菲二人。谢芳菲只觉得莫名其妙,话都没有说就被人当做奸细。容情急忙辩解,说:“大人,我们不是什么奸细,是想去江陵避难的普通老百姓。”那人根本不信,大喝一声,说:“普通老百姓有你们这等镇定功夫?不用啰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来人,放——”

  谢芳菲抢在他说完之前说:“军爷,你既然也知道我们不是普通人,又敢往这里闯,你还敢滥杀无辜?你不问清楚我们的来历再说?”那人被谢芳菲这么一吓唬,放下手,冷声问:“你们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容情紧张得手心冒汗。一个不慎,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这些士兵手上拿的都是威力强大的弩箭,这么近的距离,绝难避开。

  谢芳菲正埋头苦思应对之策,急得浑身大汗。忽然听得士兵中有人低声惊呼:“芳菲小姐!”谢芳菲和为首的那人都朝刚刚出声的那人看去,谢芳菲对此人毫无印象。那人被带到领头那人身边仔细盘问了半天。为首的人半晌说:“此事甚为蹊跷,待我回禀吕将军再行定夺。全部不得轻举妄动。”说着半信半疑直直盯着谢芳菲看。谢芳菲紧张万分地坐在马背上,不敢乱动。她不由得苦笑。人人都以为她死了,忽然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有被当做孤魂野鬼一箭射死已经很不错了。

  吕僧珍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看见谢芳菲和容情,疲惫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手让众人退下。吕僧珍问:“芳菲,你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谢芳菲无奈地苦笑:“我们是逃亡到这里来的。荆州现在到处是兵马,乱得不行,只好往江陵这边逃。”吕僧珍说:“荆州危矣,江陵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道路全部封锁,行人禁止通过,江面上的船只也封锁起来。你们要走,恐怕很难。”谢芳菲大吃一惊,没想到情况这么严峻,问:“僧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在路上就听说峡口已经失守。”

  吕僧珍叹气说:“大人东进的兵马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现在已经在攻打建康。建康虽然没有城墙,但是地势险峻,‘前据大江,南连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易守难攻。到处是天然的屏障,非人力所能攻克。守城的冠军将军王国珍异常勇猛,奋不顾身,率部在秦淮河一带浴血顽抗。大人这一仗打得非常辛苦,至今久攻不下。可恨的是益州刺史刘季连阳奉阴违,首鼠两端。

  他手下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公开联合魔道中人趁荆州此刻兵马空虚之际,派兵偷袭。江陵西防重镇峡口已经被攻破了,他们正往江陵进兵。江陵一旦失守,整个荆州将落入刘季连手中。萧大人东进的兵马不但断绝粮草的来源,而且腹背受敌,情况十分不利。这一仗如果没有熬下去的话,大有可能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整个形势彻底翻转过来。”

  谢芳菲听得脸色有些变了,说:“僧珍,那你有什么退敌良策?”吕僧珍摇头说:“我奉命死守江陵,与城偕亡。峡口乃军事重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不是魔道中人刺杀了峡口守城的军官,峡口怎么也支撑得到援兵来救。现在他们占据有利的地势,加上我们的兵马正在攻打建康,无法抽师回防,所以,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尽最大的努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弃城投降!”

  谢芳菲和容情对看一眼,心胆俱寒,他们也要陪着这些将士与敌偕亡吗?江陵现在犹如一座孤城,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出不去,进不来。看吕僧珍的决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退敌,另外则是城毁人亡。

  吕僧珍接他们到军营里,说:“你们要走也走不了,先在军营里待着吧,寻到合适的机会,我让人再送你们离开。”谢芳菲和容情唯有点头。现在走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前有大江,后有敌兵。

  吕僧珍正要离开,手下快马送上军情,拆开来一看,脸色更加凝重。伸手一拍旁边的桌子,桌子从中间断为两截。谢芳菲吓了一跳,问:“僧珍,敌军攻进来了?”吕僧珍勉强按捺下心中的惊怒,沉声说:“萧颖胄被刺身亡,是秋开雨亲自出的手。”

  谢芳菲瞪着眼直看向吕僧珍,回不过神。吕僧珍颓然坐下来,摇头说:“现在是雪上加霜,内忧外患。萧颖胄一死,军心大乱,江陵不攻自破。”谢芳菲忽然说:“僧珍,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江陵数十万老百姓,数万人马全在你手中,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江陵不会失守的,我保证。江陵一定保得住。”吕僧珍望向谢芳菲,她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自信莫名地感染了他。

  吕僧珍坐在一边苦思冥想,忽然看向谢芳菲,说:“芳菲,我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要你帮忙。”谢芳菲疑惑地说:“我在大家眼中,早就死了,还能帮你什么忙?”吕僧珍冷静地说:“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援军,致使江陵孤城一座,坐以待毙。如果让守城的士兵相信援军很快可以到来,一定可以安定军心。萧颖胄之死,没有一点影响。”

  谢芳菲听得点头,问:“现在这种时候,我还能帮什么忙?”

  吕僧珍冷静地分析:“要让官兵相信真的有援军,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扮成萧憺即刻进城,宣布消息说,雍州大军不日即到。萧憺乃萧大人亲弟,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肯亲身赶赴江陵,一定可以让大家相信援军一事。你以前就扮过萧憺,别人一定分不出真伪。到时候你只要在城头上露个脸,士气自然大振。”

  谢芳菲仍然犹疑地说:“这个办法最多只能拖延一小段时间。大家见援军迟迟不来,军心动摇得更厉害。”吕僧珍叹气说:“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顾得眼前,管不了以后。拖得一天是一天,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谢芳菲本想置身事外,眼下这种情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陵若失,她也跑不掉。唇亡齿寒,不得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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