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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秋公子,你似乎没有必要——,为出萧府而挟持我吧?”谢芳菲顿一顿,对他侧目而视,有些心惊肉跳。

  秋开雨转过身,衣摆翩跹,负手而立,侧影完美却倨傲。脸上神情波澜不兴,捉摸不透。半晌,冷冷的说:“萧衍很器重你。”

  “恩?”谢芳菲微咬下唇,轻蹙双眉,不知他突然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他竟愿意亲自来见我”,秋开雨看着她徐徐说道,依然面无表情。

  “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是身上所佩带的玉饰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谢芳菲猛退一步,心下大凛,却没有说话。她自然想到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双方都是各怀鬼胎,不怀好意。萧衍甘冒风险肯亲身交涉,未必当真器重自己。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衍对秋开雨一样欲除之而后快。

  “你要杀他?”谢芳菲抬起眼,轻声问,而眼前见到的这个人衣带当风,飘然欲飞,儒雅风流,令人很难联想到如此血腥的场面。

  秋开雨却笑了,刹那间,整个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可逼视。微抬右眉,打量她两眼,“他一样想杀秋某。”语气淡淡的,说的似乎事不关己。生死大事,这样轻描淡写,云淡风轻,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杀人如麻不变色之徒。

  谢芳菲面对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知道他聪明绝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决定单刀直入,直接问:“秋公子为何挟持我呢?你若当真要威胁萧将军,应当带走萧将军的妻子或是女儿才是。我只不过萧府一个小小的幕僚,无权无势,无关紧要,是生是死,根本无人在意。”一心希望他情急之下,当真是抓错了人,那万事就好商量的很。

  秋开雨深深看她一眼,避而不答,却微笑说:“据说离间元宏的部将刘昶,王肃的计策是你献上的?”言语间对她的话大不以为然。

  谢芳菲面露讶色,十分吃惊。没想到他对自己所知甚深,看来想唬弄是唬弄不过去的。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承认:“不错。秋公子消息当真灵通,想必手下耳目众多。”无奈之下不由得的微带嘲讽。

  秋开雨对她不敬的语气不动声色,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微笑说:“萧衍竟然如此倚重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你必定有过人之处。”清冷无波的声音却令谢芳菲毛骨悚然,似有乌云罩顶之感。乱世之中的枭雄,对待人才向来是不为己用便杀之。假若秋开雨认定自己在萧氏集团中举重若轻,那么小命危矣。若只是架车扫地的丫鬟小厮,反而安全,秋开雨虽是魔头,亦不屑于杀之。

  谢芳菲不解他说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是动了杀念还是有其他的阴谋?没有回答。心里开始惶恐不安,此人城府太深,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照这种情况,她无丝毫逃生的胜算。

  “你知道萧衍新近得了一批精良的火器?”秋开雨打破沉默,突然问。云雾深处吹来的风拂起他的衣角,谢芳菲却打了一个冷颤,勉强定下心神。

  “哦?有这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我哪能知道!我什么身份?只不过萧府一个小幕僚,秋公子!”故意稍稍加重“秋公子”三字的音量,有意无意提醒自己真的微不足道,不值得他如此“重视”。

  秋开雨却没有继续逼问,马上转开话题,快的令谢芳菲有些措手不及,“想当初元宏劳师动众,挥军南下,来势汹汹,本来大有可能直取汉水,一举成功,却只因一出小小的离间计,败走义阳,铸成千古遗恨。反倒萧衍那小儿因风借势,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只不过照眼下的情形看,恐怕他将来的日子未必风光,萧鸾不会放过他这个心腹大患。”

  元宏是北魏孝文帝的名讳,萧鸾是南齐齐明帝的名讳。萧衍此时亦只不过是南齐一名小小的将军。南北朝的乱世,形成划江而治,一南一北鼎足并立的局面。天下大势,烽火迭起,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乱世出英雄,这是一个群雄并起,恢弘壮阔的时代;这亦是一个血流成河,草菅人命,门阀森严的时代。

  谢芳菲心中惊讶不已,直直地看着他。她当然清楚秋开雨所言非虚,萧鸾至死仍在猜忌萧衍。此人目光敏锐,深谋远虑,将来发生的事早已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能纵横天下,无人能挡。

  谢芳菲有感而发,叹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自古以来,大都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功高震主,一直都是身为人臣之大忌,萧衍的命运还坎坷的很。

  秋开雨没有答话,停了一停,然后淡淡的说:“那批火器原本是我水云宫的秘密武器。”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谢芳菲恍然大悟,怪不得双方非得置对方于死地,全因这批火器引发了地下的导火线,一发不可收拾,再无转圜的余地,明刀真枪摆开来说话。自己夹杂其中,小命恐怕难保。连忙说:“我确实知道萧府新近存有一批火器,不过萧将军只约略提过此事。当时我还糊里糊涂的,根本不清楚火器的藏匿地点。何况以我这种身份,平日里顶多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传个口信跑跑腿什么的,像这种机密大事,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急急忙忙的撇清关系,希望秋开雨手下留情。

  秋开雨抬眼“哦”一声,语意深长,兴致勃勃的问:“你到底什么人?照你这样说……,不过嘛——,萧衍如此精明厉害,怎容的下你这样的手下?”

  谢芳菲听了不由得脸上一热,他这是讥讽自己了。故意笑说:“孟尝君手下亦不过鸡鸣狗盗之徒耳。”颇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

  秋开雨看着她洒然一笑,不再说话,漫步走开。

  谢芳菲自然是知道秋开雨的。现任水云宫的宫主,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道的”邪君”,冷酷绝情。他现下不杀自己,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笑的越是从容优雅,杀人越是心狠手辣。谢芳菲在看了萧府满地的尸身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自己对他来说,暂时还是有用的鱼饵,诱敌上钩。

  谢芳菲暗自沉吟,秋开雨大概不会放过自己,他在等萧衍进一步的行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猛的下了决定,孤注一掷。

  紧紧跟在秋开雨身后,柔声说:“不知秋兄可还记得雍州城外的卧佛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唉——,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不知秋兄可还有印像否?”她自己想起来亦是恍然若梦,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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