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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钟笔为了使他心甘情愿去上学,便说:“放心,我会给你报日文班的,并且承诺天天接送你上下学。”

  左学见事已成定局,瞪大眼睛看她,心中十分不忿,决定使出杀手锏:“我会打电话跟左思告状!”左思才不想他留在北京上学呢。他早就听人说了,应试教育下的学生,全是一群书呆子,除了考试便是做题,无趣之至。

  钟笔冷眼看他,阴森森说:“我看你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作起反来了!”伸手就去抓他。左学一边跑一边说:“香港法律规定不准随意体罚小孩。”此人法律意识极强,每当钟笔失控的时候,他动不动就搬出这句。钟笔龇牙咧嘴说:“你再说,你再说——我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张说忙拦在他们母子中间,将衣服扔给钟笔,“你去付账。”店里的导购都追出来了。指着商场里设的儿童游乐区说:“至于你,那边玩去。”三言两语解决即将爆发的母子大战,干脆利落。

  左学不敢再惹钟笔,生怕她当真打他,乖乖去了。钟笔追上去,将纸袋塞给他,粗声粗气说:“自己的东西,提着。”拉着张说要去对面喝咖啡。

  左学抱着快到他人高的大纸袋站在过道里,露出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样子甚是可怜。张说看不过去,一手拿过,招呼他一起走。左学不理,赌气往儿童游乐区跑去,对坐在秋千上的一个小女孩说:“小姐,你几岁了?”

  两个大人在一旁看了哑然失笑。钟笔叹气说:“随他去吧。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他了,将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张说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钟笔点头,“嗯哼,不错哦。”都会用俗语了哈。

  张说喝了口咖啡,“建平让我替他向你道歉。”钟笔愣了下,撇嘴道:“世上有这样道歉的吗?没诚意。”张说心说也是,立即拨通电话,“你要道歉,亲自跟她说。”钟笔拿过手机,“我是钟笔,你过来吧,有话当面说。”

  钟笔搅了搅咖啡,笑说:“魏建平这个人,连跟人生气都不会生。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离婚?”张说摇头,“讲不清楚。”魏建平待小薇不可谓不好,千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可是小薇却说他缺少男子气概,硬是要跟他离婚。他也好脾气,离就离吧,还说:“留不住她,是我的错。”

  张说看着她,“你没有生气?”以前她脾气未必有这么好,当众受辱,还能若无其事。

  “没有。”

  “当真?”

  “我为什么要气?又不给发工资。”

  张说微笑,知道她当真没有在意,但是心中越发凄然。她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数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外人眼前所谓的“涵养”,那是由无数磨难练就出来的。她的生活未必像表面上这么好。

  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只能用心去体会。但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心。

  重要的东西,往往是肉眼看不见的。

  他为当年不能体谅她的绝望深感愧疚,为当年的不成熟无比自责。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钟笔,对不起。”五年来,他一直想亲口对她说,总算还有这个机会让他弥补。

  他为当年不能体谅她的绝望深感愧疚,为当年的不成熟无比自责。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钟笔,对不起。”五年来,他一直想亲口对她说,总算还有这个机会让他弥补。

  钟笔开始一愣,随之明白过来他是在道歉,鼻头一酸,几欲落泪,反握他的手,“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左思结婚,无论何种理由。是我自己经不起诱惑,意志不够坚定。其实袁蓝骂我骂的没有错,我当时确实爱慕虚荣,怕吃苦,怕受罪,贪图左思的荣华富贵。如果我熬一熬,挺过去了,或者跪下来求他,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不不不,事实不止是这样。

  张说紧紧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我不该跟你分手。但是现在,永远不会了!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钟笔,相信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他不会再放开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他们是同一类人,吸取教训,永不再犯。

  钟笔没有说“我相信”,她只说:“谢谢。”

  她还爱他,可是她已配不上他。

  不一会儿,魏建平赶来,还给钟笔带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她笑着收下,“魏建平,你不要以为一点小恩小惠,我就原谅你了。”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纯洁的友谊,她知道。

  真正的朋友是什么?互相原谅。

  她还牢记着当年魏建平半夜送她去医院急诊,排队,挂号,交费,帮她量体温,领着她去阴森黑暗的地下室拍片子,东奔西走,寒冬的夜里,满头大汗。

  为人处事,雪中送炭者切不可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魏建平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会继续以实际行动表示我的歉意的。现金好不好?足够诚意。”

  当天晚上他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非要跟钟笔过不去。她要嫁人,有什么不对?尽管嫁的不是张说。现在他们要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是缘来缘去罢了,破镜重圆,本是一件好事啊。他想起张说当时义正严词说“你们觉得她错了,那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处在她的位置”,像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一盆雪水,顿时清醒过来。也许他自己之所以结婚又离婚,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处在对方的位置思考过。

  想起往事,他觉得痛苦。想起钟笔,他觉得内疚。他亦不过是一个罪人,有什么权利去定别人的罪?人人都有苦衷。

  他归结于酒后失心疯,离婚眼红病。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以被宽恕。

  他有点不敢见钟笔,于是让张说投石问路。他怕钟笔不原谅,但是听到她说“有话当面说”,语气轻快,爽朗一如往昔,知道她已不放在心上。心头的大石立即放下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幸好,幸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我,大家,所有人!

  钟笔眼睛一亮,“现金?多少?”

  魏建平抽出一叠,豪气地说:“我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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