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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云儿不知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双手高举过头顶,忙说:“我还,我还,我一定还。”心想:哼,就凭你那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小样儿,拿回九华玉还需要赎金吗?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叫她怎么还,她现在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大不了劫富济贫,占山为王去。

  燕公子眼睛盯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淡淡说:“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就用你的工钱来抵。”云儿一时没明白过来,瞪大眼望着他。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云儿非常郁闷地签了一张卖身契。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因为欠银一千两,自愿入府为婢,直至债务还清为止,又特意注明,每月工钱为二钱银子。云儿为眼前形势所迫,不得不画押。之后,仰天长啸一声,“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还不清?”

  燕公子吹了吹手中未干的墨迹,看着苦着一张脸闷闷不乐的云儿,心情登时大好,说:“既然此事和其他人无关,都放了吧。”立即有人给赛华佗等人松绑,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也随之退了下去。

  东方弃眼看着云儿以身还债,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九华玉这事,归根结底,本来就是云儿错得多一点,更何况对方如狼似虎,摆出立即就要动手的姿态,严逼重威之下,哪敢轻举妄动。他便说:“燕公子,这事都是我的错,不该一时贪财,将九华玉据为己有。不如我给你看看门打打杂什么的,代替云儿还债如何?”

  燕公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声说:“东方弃,你好大的胆子,夜闯落花别院,横冲直撞,目中无人,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亦难逃。你是乖乖跟我回去呢,还是要我一把火将这间破道观烧得一干二净?”恶魔般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浓重的威胁。

  东方弃露出苦笑,伸出双手,无奈地说:“走吧。”敌强我弱,只得任人处置。冯陈拿出绳索,客气地说:“得罪了!”就要动手。云儿愤愤不平,跳起来指着燕公子怒气冲冲地说:“你欺人太甚,东方他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你害了我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折磨他,呜呜……”想起自己以后要当一辈子的奴婢,任人叱喝打骂,没有半点人身自由,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魏司空见燕公子脸色不好,眸中射出怒火,忙拉住云儿说:“别说了,你老实点,想火上浇油是不是?”又转头对冯陈说:“不用绑了。东方少侠一言九鼎,说跟我们走便会跟我们走的。”

  燕公子横眉怒目瞪了云儿一眼,当着众人的面懒得与她计较,没的失了身份,翻身上马,拂袖离去。一行人秩序井然、浩浩荡荡下山来。东方弃虽没有被五花大绑,却被点了穴道、封住血脉,犹如废人一般,不能动弹。他颈上戴了个庞大的木枷,披头散发困在囚车里,一路摇摇晃晃随车前进。

  云儿跟在旁边,擦了擦脸上绵密的细汗,苦着脸气喘吁吁地说:“东方,我也想被抓,我不要当人家的奴婢。”这样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地赶路了,还可以优哉游哉地坐在车上看风景——囚车也是车啊。她因为徒步跟在囚车后面一路小跑,都快累爬下了。

  身后走过一个脸上带疤的侍卫队长,重重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说:“快点,再敢磨蹭,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说着还亮了亮腰间的长刀,凶神恶煞的样子。云儿毫无防备,一个重心不稳,砰的一声撞在囚车上,内脏都快撞出来了,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侍卫,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可是形势比人强,她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东方弃趁人不注意,偷偷伸出手按在她腰间,一股温和舒适的热力缓缓流进她的四肢百骸,疼痛顿时消失。云儿瞪大眼睛看他,刚要惊呼,忙又捂住嘴巴,原来他一点事儿都没有,穴道早就解开了,害她见他被冯陈押上车时,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暗暗做了个鬼脸,露出会心的笑意。

  魏司空拍马上来,冷冷问那侍卫:“发生什么事了?”那侍卫忙行了个礼,答:“报告魏公子,这女人磨磨蹭蹭,故意延误行程。”魏司空深深看了他一眼,“赵一平,云儿虽然害得你连日来不好过,不过,你自己心里最好有个数。她现在是公子的人,是生是死,自然是由公子说了算,她再怎么样,似乎也轮不到你来管,是不是?”

  赵一平一惊,脸色变得煞白,竟然就这样在路旁跪下来,连连叩头说:“魏公子,属下知罪了!”满脸惊慌之色。魏司空挥手,“好了,你去吧,注意保护公子安全。”说着越过他,跳下马来,看着云儿关心地问:“云儿,你没事吧?”

  云儿眸中犹含着一把泪,没好气地说:“你撞上去试试看有没有事。”他微微笑了,“好了,好了,你跟我共骑一匹马怎么样?”云儿眼睛一亮,“真的?”随即又摇头,“不好,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在意我还要脸呢。你若诚心诚意要帮我,不如将马让给我骑。”

  魏司空当即笑骂:“得寸进尺!”见她累得直不起腰,满脸疲倦,还是将缰绳交到她手里,挑眉说:“好,帮人帮到底,这马就给你骑了!”云儿大乐,甜甜地说:“哎呀,魏大哥,你真是好人。”魏司空笑道:“就冲你这声魏大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苦受累啊。”

  云儿连声谢过,欢天喜地地爬上马背。魏司空转头说:“东方少侠,真是得罪了。”东方弃笑了笑,“少侠不敢当,叫我东方弃便是。”魏司空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岂敢岂敢,叫你一声少侠只怕低估了你呢。”说完便走开了。

  燕公子回头见云儿趾高气扬地坐在魏司空的马上东张西望,脸色一沉,心中大为不悦,等着吧,回头再来治你!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挺直腰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第十六章 怎舍她叠被铺床

  一行人回到落花别院,东方弃马上被关入地下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那石室四面墙壁用坚硬的花岗岩砌成,固若金汤,只在北面墙上留了一个巴掌大的圆洞透气。一根根铁柱做成的门有小儿手臂粗,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森冷幽寂的青光,令人不寒而栗。东方弃手脚被精钢打造的铁链锁得结结实实,移动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时时提醒他身陷囹圄。犯人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抬头环顾四周,之后摸了摸破席下面垫的稻草,自我嘲讽地说:“还真是照顾有加啊。”他轻声叹了口气。

  石室潮湿阴冷,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因而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太静了,静到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见,翻个身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他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盘膝坐下,眼睛盯着某处角落,思绪却全然不在这里:燕公子用尽手段抓他却不杀他,只是囚禁,总有原因吧?他挑了挑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闭目运功疗伤。

  晚上有青衣侍卫来送饭,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甚是年轻,眉眼间尚有一股活泼的朝气。东方弃一边谢着接过饭盒一边打听,“这位小兄弟,问你一件事,白天跟燕公子回府的那个云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关起来?”那个侍卫看了他一眼,哼道:“不知道。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啊,想想你自己吧。”他自己都大祸临头了,还担心别人,真是多管闲事。

  东方弃微微一笑不说话,低头吃饭,既然没有坏的消息,应该没出什么事。

  就在东方弃担心云儿安危时,她正沮丧地跪在地上,手上端了盆热水,手臂伸直,高举过头顶,低眉顺眼地伺候新的主子洗漱。实在端不动了,云儿悄悄抬眼见他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翻书,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心里大骂,她一动不动跪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手都酸得没知觉了,他却连句话都没有,到底要她跪到什么时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男人,天雷为什么不劈下来!她真想把手里的脸盆倒扣在他头上——可惜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事实是,她为了颈上的这颗脑袋瓜子着想,必须任劳任怨伺候新的主子,直至他高兴为止。

  燕公子侧眼见她端着脸盆身子摇摇颤颤,想怒又不敢怒,龇牙咧嘴,极力压抑怒气的样子,心情忽然就变好了,大有大仇得报、扬眉吐气之感,比起获得稀世之宝更为得意。他走过去沾了沾水,拿起毛巾擦干手,装作不经意地顺势一带,装洗脸水的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金属摩擦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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