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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赛华佗本来是绝对不敢插手的,被他瞪着,只好上前一步说:“你把饭菜掀了,我还没吃饱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毫无准备间云儿抓起手边的烛台就朝他扔去,蜡烛立刻熄了,室内一片漆黑。之后只听砰的一声,赛华佗一时没留神,被砸个正着,额头立即肿了起来,他一手按住伤口,在一边跳来跳去,疼得嗷嗷大叫。

  云儿仰头骂:“活该!”赛华佗气得大叫:“你这个泼妇、妖女、瘟神,谁见谁倒霉,走走走,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死了最好。”东方弃见场面失控,都乱成一锅粥了,屋子里砰砰砰乱响,只能摇头苦笑。这下倒好,让他好言相劝,他怎么反倒火上浇起油来了?这人,唯恐天下还不够乱是不是?

  云儿叉腰站在旁边,一脚蹬在倒下的椅子上,“赶我走?想得倒美,我偏不走!我为什么要走?该走的又不是我!”她瞄了一眼采荷,见她和东方弃并肩站在门口,更加大怒,手指着她,“你,滚!”冲上来就要拉开她。

  东方弃以为她要对采荷不利,忙一手拦住她,“云儿,别闹了,你累了,回屋睡觉吧。”他居然护着她,他居然护着她!云儿更气了,“不,我偏不,我今天一定要让她走……”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何人在此喧哗?”声音洪亮,气势很是威严。只见一个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道人快步走来,年约五十,方面大耳,长胡须直垂到前胸。他的后面跟了个小道童,手里提着盏灯。众人见他出现,一时呆住了,东方弃忙迎上前,拱手说:“清虚道长,扰你清修了,还望见谅。”

  他环顾一周,淡淡说:“东方小兄弟,道门清净之地,怎能如此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东方弃忙赔礼道歉,连声告罪。云儿重重“哼”了一声,“既然是道门清净之地,我们自吵我们的,有什么影响?心静处又不在外物。”

  那清虚道长大为惊讶,转头看她,“这位姑娘的话颇有禅理,只是既然是红尘俗世,首先需耳根清净,方能进一步心静无尘。”他不动声色地责备她强词夺理。云儿暗暗“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自顾自问东方弃:“晚上我住哪儿?”又不等他回答,一个人往后院厢房去了。哼,牛鼻子老道,她见了就生厌。

  清虚道长望着云儿远去的背影,蹙眉道:“东方小兄弟,这位姑娘言语机敏,心性聪慧,只是眉眼间暗含煞气,恣意骄横,还需好好引导才是,万一误入歧途,只怕非福寿之人。”

  东方弃点头,“道长说得是。不过云儿本性率真,不加掩饰,这是许多人不及的地方。”清虚道长见他如此维护云儿,有点好奇地问道:“东方小兄弟,这位姑娘跟你似乎颇有渊源。”他笑了笑,故意忽略,“道长,你看外面,月白风清,如此良夜,对酒当歌,岂不快哉!”

  清虚道长听了哈哈大笑,“东方小兄弟,还是你有雅兴。当年我来此山修行的时候,曾在后院角落里种了一棵柳树,如今已有十围之粗,顺便还在树下埋了一坛竹叶青,似乎是专为了等你来啊。”

  东方弃大喜,笑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两人出来,找来铁锹,清虚道长亲自挖掘,东方弃扒开湿润的泥土,将酒坛一手从地下抱了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好香的酒,在下今天托道长的福,可要大饱口福了。”两人随意坐在柳树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花前月下,谈天论道,讨论各家剑术之优劣长短,尽情纵饮,硬是将一大坛酒喝得一滴不剩。

  时过三更,夜色正浓,天地之间如此宁静,风过无声。清虚道长踉踉跄跄站起来,大叫:“痛快,痛快,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弟子的扶持下,一路去了。东方弃摸了摸微热的心口,微微敞开胸口,整个人如一阵清风,悄然跃上树杈,背靠着枝干,随意躺了下来。

  他正眯着眼假寐时,听见树下有动静,低头见云儿闷闷地坐在石头上,便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云儿不答话,侧过身去不理他。东方弃心知她还在闹脾气呢,便说:“采荷一事,当初你既然要救她,便不能中途扔下人家不管。无论好坏,做了就要一肩挑起来,这是为人最基本的道义,谁叫你当初多管闲事呢。”那时救人他之所以犹豫,怕的就是这个。

  云儿撇嘴道:“我又不是正人君子,才不管这些呢。”东方弃轻轻一跳,坐到她身边,“这不是借口。”她冷着小脸说:“我不管,我要送她回天香院,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他叹息道:“天香院被官府查封了。”她“啊”的一声跳起来,“什么?”立即想到肯定是燕公子所为,愤愤坐下,“天大地大,她想去哪儿都行,关我们什么事。”

  “现在不行啊,外面风声那么紧,官府到处在通缉我们几个,你硬是赶她走,不是叫她去送死吗?”尤其是云儿,通缉的榜文贴得满大街都是,有知情者,赏银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如今可谓寸步难行。

  “若官府一直通缉她,她就一辈子跟着我们?哦,正好称了你的心。”云儿手指着东方弃,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东方弃哭笑不得,“你今天胡搅蛮缠,我和你根本讲不通。”他打算不理她,等过个几天她自然就好了,站起来就要走。

  云儿在他身后冷冷说:“你真以为我大半夜吃饱了没事跑出来跟你吵架啊?”她才没这个闲心呢!东方弃回头,一脸不解,云儿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东方弃挑了挑眉看她。

  两人趁着夜色下山,万籁无声的夜里,只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地响。清风吹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俗尘尽去,云儿有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之感。东方弃挟着她如一缕青烟飘进城门外的那片斜坡,问:“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她蹦蹦跳跳在前面跑,故意装腔作势,“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是秘密,等会儿我再告诉你。”他挑了挑眉,跟在后面。

  云儿费力地挪开土地公,指示东方弃,“把它搬外面去。”随后挖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袱,得意扬扬地看着他,“知道这是什么吗?”随手扔给他。东方弃接在手里,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寒气,心下一凛。解开包袱,浓重的夜色里露出剑柄上两个镶金嵌银的古篆字“龙泉”,似天地间一双明眸,隐隐发光。他吓了一跳,脸色变得凝重,拿在手里,缓缓拔出寸许,立刻又合上了。只这么一刹那,但觉华光突现,心脏怦怦乱跳,血液仿佛停止流动。毫无疑问,这定是江湖盛传的四大名剑之首龙泉剑。

  他看着云儿不说话,他当时还在奇怪,云儿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充其量是个逃跑的丫头罢了,为何如此紧锣密鼓地追捕她?不消说,自然是因为她偷了人家的龙泉剑。

  云儿豪气地挥手说:“怎么样,我厉害吧?”东方弃看着她无语,半晌说:“你可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她把头一仰,“怕什么,区区几个官府的爪牙,我才不放在眼里呢。龙泉剑是天下至宝,自然是能者得之啦。”

  东方弃耐着性子说:“你抱着这种想法,其他人自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若是江湖中人知道龙泉剑在你我手上,你觉得会怎样?”只怕到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两人自此永无宁日。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儿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既然是武林第一宝剑,谁不想得到啊,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两人加起来只有两双手、四只眼睛,根本就防不胜防。她歪着头说:“那我们不说出去不就行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么办!”东方弃摇头叹气说:“我们不说出去,那丢了宝剑的人呢,岂会就此善罢甘休?”

  云儿只顾着偷剑,从没有想过偷剑以后的事,望着他不知所措,“那你说怎么办啊?”东方弃长长叹了口气,“唯今之计,只有赶紧将此剑给人家送回去,方可免此后患。”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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