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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任何一台手术,我都没把握说百分百。所以行业里说,医生越开刀胆子越小。年轻的时候看的都是成功的95%,年纪大了以后看的都是失败的5%。我只给值得我相信的人开。只给熟人开。”

  “你的武断会让很多人失去生命。”

  老二过来说:“但我宁可保险点,我自己在,然后才有青山。这个人绝对不能做,会给你吃药的。其他组都拒收了,我们为什么要接棒?”

  我眼前是挥之不去的那个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和将一切都交付给我们的决心。

  我要再做一次叛徒。

  我骨子里有叛徒的天性。

  我追上那个背着母亲出医院的儿子,跟他说:“你去求求这个人。”

  我把写有组长名字的纸条塞进他的口袋。

  5月25日

  老太太正式入院。老大老二反对无效,组长坚决要收这个老太。我一个人捂嘴笑。

  以前孔子说,有教无类。对病人也应该这样吧?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决定收与不收。主任说,医生就要训练出一种本能,就是死的要往活里拉,活的要往好里拉。每救活一个人,都是对自己的挑战。

  医生有一百种方法杀人不用刀,所以,医生善良很重要。否则如果是一个冷酷的人,一个不动感情的人,一个理智超乎寻常的人,就掌握了生死判官笔,他会依据形势判断,这个人还要不要救治了,是不是还要继续浪费钱财。

  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我觉得很好,不明白为什么老大老二坚称他有恶人的潜质。早上组长查房的时候,他非常恭敬谦卑,话语里全是信任和依赖,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二师兄出了个纰漏,比较大。周末晚上医药代表请大家吃饭喝酒,估计喝高了’被医药代表搀到宾馆休息,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赤条条无牵挂。

  本来这样私密的事我们是无从知道的。糟糕就糟糕在,他给那个医药代表敲诈了,那个女孩以为自己是莱温斯基,拿着一条有污渍的内裤要求二师兄娶她。

  我们都笑死了。

  二师兄牙倒了一般地难受,要知道他娘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中专生回家的。更糟糕的是,他是明显被暗算了,男人被要挟结婚总是一件浑身长癣的事。

  二师兄让我们给他出个主意。他的单身生涯以这种无奈方式告终好像挺奇怪的,而且那个姑娘据说长得就一副交际花样,不太正经。我们也一筹莫展。

  更糟糕的是,隔壁手外科的一个家伙特地幸灾乐祸地跑来拍拍老二的肩膀,跟他说,这个姑娘外号叫“公共汽车”,老二从此跟我们市各大医院的医生们都结成了兄弟关系。

  老大竟然在老二这样危机重重的情况下,调侃他,说他良家妇女睡多了,报应来了。后半辈子给这样的女人缠上,也是他的造化。

  大师兄建议他去找美小护帮忙,那个邪邪的、头应该能够以邪压邪。

  美小护一听,答应以朋友身份两肋插刀,扮演他太太去跟那个医药代表过招。

  故事被小护一说,总是很精彩。

  据说小护还借了宝珍的孩子抱去,跟那个医药代表说:“我们俩早就登记了,因为他妈妈不同意结婚,我们—直没办婚礼。孩子在这里给你看。

  在我们家,他占了便宜就是我们一家都占了便宜,我吃了亏,就是我们一家都吃亏。这种两厢情愿的事,过去了还不就算了,你还想怎样?”

  医药代表据说目瞪口呆,居然张口说美小护没有廉耻之心,不给身份地位和名分,都敢生孩子。

  小护永远一张笑嘻嘻的脸,答人家:“我们主任有一句名言:成就都是时间堆积出来的。我这个位置,不好坐,像和你这样的谈话,一年几乎都要有三四次。看得多了,我从以前的质疑他有问题,到现在相信,男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不下水,水扑你。不过呢,男人虽然经常湿鞋,却很少见光脚回家的。要不怎么说落花流水呢?这个位置,只要我自己不挪地,其他的,都是过眼烟云。你说呢?”

  小护还开导那个姑娘:“男人犯桃花劫,连上帝都会原谅的,更何况老婆呢?我代他向你表示道歉。你放心,我会替你教训他的,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就替你多睡他几回帮你报仇啊!”

  老二对美小护同学的临场发挥佩服得五体投地。

  美小护教育他:我俩再怎么斗,那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对外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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