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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小东哑口无言,扭头看小南;小南耸耸肩,摇头表示没有。

  小东不服:“可当时感谢过就够了。再说,接受患者和家属的感谢,你不会自豪骄傲吗?”

  许沁抬起头:“对我来说,人救活了,这是工作要求和职责,仅此而已。我不是上帝,也不是救世主。”

  她说完,自若地低头继续书写。

  “你认为这是完成自己的工作,所以不需要别人感恩戴德?”小东琢磨着,虽有悖于她以往的经历,但也有道理,“许医生,你这种态度我很佩——”

  “这话还有后半句。”许沁手中的笔在纸上敲了一下,再度抬眸,

  “如果没救活,他死了。这也不是我的责任,不是我的错。”

  小东一怔,这可真是一位冷酷的医生啊。

  “许医生,人死了,你真的不会自责?”

  “作为医护人员,要清楚地接受一个现实:医学作为一门科学学科,有它的局限。如果一个病人的病情超出了医学的局限,那便是他命数已尽。而我不是上帝,只是个平凡人。我不为任何人的死负责。”

  ……

  许沁下班时经过走廊,意外遇到消防队的人在做消防检查。

  她这才想起前几天医院发过消防知识手册,说今天有消防知识讲座,但许沁在值班,就没去。

  不到灾难发生,各类警示性的科普,大家都不会在意。

  果然,许沁去到会议室,里边听讲的人寥寥无几,很快就散会了。

  讲课的是十里台消防大队的教导员李萌,她的几位同事做完检查过来和她汇合。几人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许沁站在门口,目光四下搜索。

  李萌笑问:“有事?”

  许沁:“你们是十里台的?”

  “对。”

  “宋焰怎么没来?”许沁问。

  李萌愣了愣,笑道:“我们是消防大队的,他在消防中队。”

  许沁这才明白为何上次在肖亦骁的酒吧也没看见宋焰:“分工不同。”

  李萌道:“中队管实战,像灭火救援类的;但像科普宣传还有检查类的,归大队管。”

  许沁若有所思,简短概括:“危险的他们做,轻松的你们做。”

  李萌:“……”不免暗叹这姑娘说话真直接。

  “谢谢。”许沁转身离开。

  ……

  人是健忘的动物吗?

  是的,许沁想。

  她再也没有去忆起宋焰救她的场景,或许潜意识认为那是一种无端的困扰。

  她也很少再想起宋焰,因为她刻意避开了有消防栓的走廊。

  感情这件事向来不重要,且她善于压抑,忘却与尘封并非难事。

  不会结果的花儿,开再美也是被风吹雨打去,要它做什么呢。

  之后的一两个星期,风平浪静。

  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一吹,秋天才刚到,就突然进入尾声。

  十月下旬,北方街头的银杏叶大片大片地变黄。走在大街上,会有萧索的冷意了。

  就是在这种时刻,许沁想起了宋焰。

  那时她捧着一杯咖啡,站在繁华却又清冷的十字街头等红灯。蓝天下,红灯闪了一闪,让她想起了消防车上的警灯光。

  只是因为寂寞而已。许沁想。

  跟着匆匆的人潮走过街道,那一点迷途的心思也抛在了脑后。

  许沁快速走进医院大门,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国庆后又正常上班两周,还没到她们轮休,小南吐槽说干脆累死算了,反正在急诊室里,往地上一倒,有人抢救。

  许沁看她一眼:“别给我添麻烦,我等着下班呢。”

  小南哀嚎:“许医生你真无情。”

  轮休前的最后一班,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几人终于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许沁逮着机会就洗手,小南叹:“许医生,我见过那么多有洁癖的外科医生,就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许沁:“离下班还有几分钟?”

  小北:“八分钟。”

  许沁:“希望不要有……”

  小南小北同时变了脸,惊呼制止:“别说这种话!”

  许沁闭了嘴,看她俩。

  小北哭丧脸:“这种话越说越邪乎。”

  小南双手合十:“呸呸呸,刚才不算。”

  正说着,李医生冲到门边:“许医生,三环重大车祸,你跟车。”扫一眼在场的护士。

  小南:“我去。”

  小北:“我去。”

  随救护车赶去事发现场,一路还算通畅,虽然应急通道堵上了,但车辆听到急救警笛,都迅速让了路。

  案发地在护城河边,一辆法拉利超速闯红灯接连撞飞一辆轿车一辆摩托,自己则冲破护栏翻进河里。

  救护车赶到现场急停,火速赶来的消防救援车几乎同一时刻刹停在一旁。

  许沁一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一手拉开车门跳下车;宋焰一身橙衣,从高高的救援车上跃下。

  两人面对面碰上,对视一眼,如电光火石般短暂,目光错开,各自迅速转身走向自己的目标地。

  一个向西,有伤者被抛出,摔在路边;

  一个向东,有伤者卡在毁坏的车里。

  白色的救护车,红色的救援车上,警灯闪烁。一白一橙的两人背向而走,在秋风里拉出一条笔直而坚定的轨迹。

  §第十三章

  交警和民警已经封锁现场,不少民众围在警戒线外观看,议论纷纷。

  一位民警指给许沁看:“那个伤得最重,没系安全带,从肇事者的跑车里甩出来了。”

  许沁快步跑去被甩飞的伤者身边。

  那是个年轻女孩。清冷的秋天,她穿着薄裙,身子扭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浑身是血。一大摊血染红公路路面,以她为中心绽开了一朵深红的花。

  那个出血量已经是没有活路了。

  许沁还是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和瞳孔,又摸了一下她的骨头——颈椎,脊柱,大腿,全断了。

  许沁起身,对身边的民警说:“死了。”

  对方叹了口气:“这么年轻——”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惊喊:“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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