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玖月晞 > 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 上页 下页
二八


  尼玛说完,又赶紧摆摆手,跟她解释:“你别误会,其实是石头哥说你是女夜叉,七哥就说不是,你是母夜叉。”

  这有可误会的余地吗?

  程迦淡笑一下,说:“我谢谢你们全队。”

  尼玛嘿嘿地笑,“不用谢不用谢。”

  程迦还没下楼,楼下堂屋里的一桌人就听到了她的高跟鞋响,清脆,利落,宣告她的登场。

  安安和肖玲扭头看程迦,然后就挪不开眼了,程迦的衣服很简单,白色针织衫配黑色呢短裙,一条打底裤,清爽干练。

  明明很简单的衣服,看着却很有品位。

  她个子高瘦却有料,这衣服往她身上一挂,跟时装周上的模特儿一样。

  十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程迦,你先前穿冲锋衣看不出来,这么穿真好看。”

  石头问:“是羊毛做的吗?”

  程迦问:“除了羊就不能想点儿别的动物?”

  石头道:“牛?”

  程迦:“……”

  彭野就跟没看见她似的,盛饭分碗筷。

  四条长凳,十六和石头坐一条,尼玛跟着彭野坐一条,安安和肖玲挤一条,没人敢和程迦坐,倒弄得她一人压一方,跟老大似的。

  安安和肖玲大学快毕业,年轻女孩对什么都好奇,活泼又爱侃天,一顿饭的工夫就和十六、石头聊得热络了。除了工作上的事不透露,十六都是有问必答。

  吃完饭,石头和尼玛收拾碗筷。安安坐着不好意思,也帮忙收。肖玲则继续和十六聊天。

  程迦先上楼回房了。

  晚上十点,对她来说太早。放在平日里,这是她夜生活的开始。但今晚,她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

  她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刚打燃火机,手却顿住。想起那个微愠的声音:“谁准你吸烟的?”

  她盯着红色蹿动的火苗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把烟拿下来,熄掉火焰。

  程迦躺倒在床上,手里举着未燃的烟,转来转去。木楼并不隔音,不久,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程迦听得出来是谁。

  她的手停住。

  几秒钟后,隔壁房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在房间的木地板上响起。

  程迦想了一会儿,坐起身,刚要把饱受她手指蹂躏的烟扔进垃圾桶,想想在这儿有钱也难买,又塞回烟盒里。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走过房间的木地板,她知道隔壁的人听得到。

  她开门又关门,动静不大不小,不温柔也不刻意,拿捏得刚好。她走到他门口的步伐也同样如此。

  程迦倚在他的门边,安静地等待。

  我在你的门边等候,你一定知晓。

  走廊里灯光昏暗,楼下传来女孩们的谈笑声,但门的那一边,格外安静。

  程迦手心出了点汗,开始把玩打火机。过了不知几分几秒,那头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谁在外边?”

  程迦无声地笑了笑,说:“风。”

  彭野沉默半刻,鬼使神差地问:“哪个方向的?”

  她站在东西走向的走廊上,他的房门面朝南方。

  程迦说:“你开门,起南风;你不开门,就刮西风。”

  屋里头又安静了,楼下的谈话声依然清晰。

  一秒钟后,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彭野拉开房门。

  程迦斜倚着门,摁打火机玩,火苗一明一灭的,照在她脸上。她嘴角还留着淡淡的笑,眼睛仍是那样平静。

  他扶着门,并没有请南风吹进门的意思。

  她看出来了,还问:“不请我进去?”

  他低头看她,“有事?”

  程迦穿着高跟鞋,还是得仰望他。

  她微微直起身,特意斜靠在门板上,彭野稍稍用力稳住门。他的脸逆着房里的灯光,轮廓鲜明。

  她感受到他局促的力量,要笑不笑的,眼神笔直,“进去说。”

  彭野道:“在这儿说。”

  她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说:“没事了。”她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打火机不小心掉在地上。

  程迦站在原地,一副我俯身你可能会流鼻血的样子看着彭野。

  彭野盯着她看,明明预感她有什么目的,可几秒钟后,还是弯腰去捡。

  她低头看,他的头在她腿边。她稍稍下蹲,五指伸进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头发茸茸的,有一点点扎手……

  “和我想的一样软。”她说。

  彭野站起身,眼神微冷,俯视着她,“你干什么?”

  程迦说:“我说软,‘仅’指你的头发。”

  彭野:“……”

  他眼神很黑,“有下次,我会不客气。”

  调情结束。

  程迦笔直地看着他,像在无声坚持着什么。

  几秒钟后,程迦平静地开口:“彭野。”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彭野竟无法接话。

  她说:“你以后别栽在我手里。”

  她表情不羞不愧,眼神寡淡如水,却似乎在说:不然,我会整死你。

  彭野看懂了,没接话。

  楼下,石头喊:“老七,程迦,快下来。”

  两人对视着,在较劲,都没有回答。

  “老七?程迦?”石头还在喊。

  “来了。”程迦看着彭野,回应道。

  “下去吧。”她淡淡地说着,站直身子,转身走了。

  彭野冷脸看着木色走廊上程迦的背影,耳畔却莫名响起她刚才说的话。

  他没想过她会用那种方式表达,一种让他瞬间就接受理解且稍稍惊异的方式,像在讲只有两人能懂的密语。事先没有约定,拈手就来。

  “你开门,起南风;你不开门,就刮西风。”

  他的门面朝南方,开门,南风吹进屋;不开门,风从西往东,上走廊。

  她说她是风,他开门,就进屋;不开门,就回房。

  然后,他开门了。

  而另一句话更像魔咒:“彭野,你以后别栽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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