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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郑易痛心且自责;他不知道陈念说的那个人是否是他,但他并没能完好地保护她。

  他能清楚地感到,陈念对他设防了。

  这案子分明要完了,却总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扑朔迷离。

  他走出楼道,站在艳阳下用力吸了很大一口气。

  头顶传来年轻的笑声。

  郑易抬头看,教学楼上很多学生在撕书,花花绿绿写满字迹的纸飞机漫天飞舞,把阳光切割成一片一片。

  少年们笑着,闹着。青春,多好啊。

  ……

  郑易带人把北野家搜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除了几根疑似陈念的头发。考虑到陈念是北野的攻击目标,且被北野带回家过,这算不上什么证据。

  郑易又特意翻了下北野的书,没几本,都是漫画。

  他大致推断出北野日常的看书类型,再想想藏尸沼泽地这件事,他渐渐打消了北野为完好保存尸体证据而选择那里的怀疑,他觉得这小孩应该想不到这点,或许正如北野所说,只是路远人少不容易被发现而已。

  郑易想起老杨和他说过一个案子,曾经有个犯人杀人后想着不被发现把人埋在沥青里,万万没想到过了许多年尸体都没腐烂反而完整保留了证据使他被抓。

  现实里总有些意料不到的天网和天谴,让犯罪者措手不及。

  正如北野,只想着沼泽不会有人前往,却没想到尸体与证据竟被保存完好。

  回到局里,遇上老杨带着前两个受害的女生认人,郑易问:“指认结果怎么样?”

  老杨说:“那两个女生都说,感觉北野的身型很像侵犯他们的那个人。”

  郑易默然半刻,说:“把笔录给我看看。”

  前两个强奸案受害者写着:“……好像是他……当时很乱,感觉不确定,……很久了,……有些像……”

  郑易说:“只是‘像’而已。”

  老杨打量他一会儿,搭上他的肩膀:“郑易,你对这个案子,是不是有所保留啊。”

  郑易实话实说:“感觉很怪,前期怎么都查不出线索,可后期就跟开闸放水一样顺利。”

  “你经验少。”老杨说,“很多案子都是没法用常理解释的。有的嫌疑人硬气挣扎审多少次调查多少遍,都敲不出关键破绽;有的嫌疑人对案件持无所谓态度,一旦被抓,什么都吐出来,不为难警察也不为难自己。”

  “这我知道。每个人的人生态度不同。”郑易说,“但老杨啊,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把后山地毯式搜查一下。上次搜后山的计划,被嫌疑人的突然抓获给打断了。”

  “你要翻整座山?”老杨说,“三天前我们就带北野去后山指认案发地点了。鉴证组的同事挖了土,从土壤里检验到了血液反应,土里边还有北野他自己的头发,当初掩埋血迹时,他没注意,掉了根头发在里边,证据更确凿了。”

  郑易听他这么一说,哑口无言。好半天了,自言自语问:“但要是还有别的地点呢?”

  老杨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老杨见他还有心事,说:“还有,扔在河里的那把刀打捞到了,凶器与死者伤口完全吻合。不过在水里泡太久,提取不到什么了,但刀刃上仍然有微弱的血迹反应。鉴证科正在努力看能不能确定是人血,运气好或许能确定血型。

  “——陈念那次当场抓获,加上他本人承认,各种描述都符合,你还怀疑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事?”

  “他谨慎周全到能把死者的衣物都清除,为什么沾了死者鲜血的衬衫,和那件雨衣还留着?”

  “没有留啊。衬衫和雨衣都是我们在厂区附近的垃圾堆找出来的。被烧过,废了好一番功夫取证呢。”

  “这个丢弃范围也太近了。”

  “我问过他,他说当时清理衣物时无意漏掉衬衫,后来时间过久了也没动静,以为没事就放松了警惕,在家里烧了扔出去的。”

  这解释也合理。

  可郑易仍觉奇怪,总认为他烧东西也应该烧得渣儿都不剩,而不是留下细小却致命的证据。

  但,这或许是他想多了。

  这案子的确要结了。

  雨季过去很久,天气越来越热。

  6月7号那天,气温达到38度。考场里空调或风扇调到最大幅度,考生们倒不受炎热天气影响。

  就在北野的案件将要画上句号时,郑易开始调查陈念受欺凌那天过路的人,和魏莱一起消失的男生,他隐约认为魏莱的失踪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偏偏那件事的过程一片模糊。

  除此之外,他也开始调查北野的朋友。

  北野读书的那个班早散了,同学们各奔东西,老师对他评价很差,几乎就是老杨描述的犯罪画像,孤僻冷漠等等。

  但郑易还是零散地找到了福利院的阿姨和几个同学,打听到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有两个:大康和赖子。

  赖子去广东了,大康留在曦城,已经找了个汽修店上班。

  6月8号,时近中午,郑易顶着烈日找到那家修理店,大康正在修车,听他说明来意后,立刻翻脸要把他赶出去,甚至破口大骂:“你们都是犯罪的!”

  “什么强奸犯?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你们那个什么破犯罪标准,满足那标准的人我认识一堆,怎么不全抓去?就因为他爸妈身份不好你们就歧视他。他爸爸是犯人,所以他就得是吗?”

  郑易拦住他,说:“他自己承认了。”

  大康道:“一定是你们逼迫的。”

  “这不是古时候,没有谁逼他。我来找你也只是想把这件事调查得更清楚。”

  然而,大康除了主观上认为北野不是犯人,也没客观证据。郑易特地问了几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偏偏案发时大康并不和北野在一起,他也想不出不在场证明。

  郑易问:“另一个朋友叫赖青的呢?你打电话问问。”

  “赖子啊,”大康拿扳手拧着螺丝,没好气地答:“早就联系不上。和他吵过一架,他气性大。”

  郑易对赖子有印象,当初老杨那串二三十人的嫌疑人花名册就有这个叫赖青的少年,身高体重各类信息都有。说起来他们三个,高瘦还真差不多。

  他觉得自己又得无功而返,走出汽修店,脑子里却莫名划过一丝古怪。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走回去大康面前,问:“你见过这个女生吗?”

  大康拿手抹一下头上的汗,留下一道黑油印,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照片里是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梳着马尾,胳膊小腿细细的。

  “我不确定是不是她。”

  “她?”

  “嗯。这个女的我好像见过。”大康说,“小北说,他差她的钱。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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