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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白科长的追悼会是一个星期天,很多市民参加。鲜花铺满整个殡仪馆。

  照片上年轻的只有25岁的白科长,身着警服,正派而英朗。

  甄暖在角落里,看着人们来来往往地祭拜。

  关小瑜来她身边,问:“在想什么?”

  “有点儿想老白。”她答,“有点儿想队长。”

  言焓已不是警察,没有追悼会;很多人不知道他牺牲了,还认为“言焓”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是一个失败的刑侦队长。

  关小瑜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暖暖,他是最了不起的。外界不知道,但我们自己的档案和历史会一直记录下去。”

  “是啊,他是最了不起的。”甄暖喃喃的,含泪微笑,“那样的T计划,却因他的一个行为开始土崩瓦解。一切都是注定的。”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十年前,言焓在银剑行动中救走Tutor林画眉的女儿。林画眉误以为小女儿死去,对同伴心生龃龉;等到tina甄暖背叛T计划,她分外严格地执行不可放过叛徒的规定,把沉睡在植物人疗养院的甄暖拖出来杀害;导致甄暖的养父tim秦副院长心灰意冷。

  郑容和秦副院长商量如何处理白果,后者认为孩童天真容易脱口而出,必须除掉……而后的一切一切……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言焓推倒了第一张牌,于是,T计划沿着一条不可预知又隐有因果的轨道分崩离析。

  那时谁会知道,一切竟开始于少年言焓的一次拯救。

  ……

  关小瑜问:“你辞职了准备去哪里?”

  “回深城。”甄暖望向窗外的天空,“回家。”

  我和队长家在那里啊。

  ……

  又是一年冬天。

  甄暖无数次下班坐公交时,望着湛蓝的天空和茂密的枝桠总会心想,队长果然没有骗她。深城的冬天好温暖。

  队长说,如果回深城,他不当警察了,但他尊重她,让她继续做她心爱的法医。

  可她没有。

  她在大学里找了一份讲师的工作,带着准法医的年轻学生们,给他们上课。她还是害羞怕生,也不爱说话,好在主要教操作。

  即使她在无名指上戴了戒指,仍有很多人追她,社会成功人士,大学同事,甚至学生。她一概不理,除了上课便待在家里。和同事们的交集也极少。

  今天是腊八,课上得有些晚。她在巷子口买了菜,慢吞吞走回家里。蓝色小院依然美如画,爸爸妈妈去澳大利亚晒太阳去了。

  她一人在家里,洗菜做饭,一人吃饭刷碗,又熬了腊八粥。

  粥香四溢。

  晚上的时光很漫长,她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修剪灌木丛,清扫落叶,喂鱼,喂阿莫西林,陪两个小家伙在秋千上玩,一直到天黑。

  粥煮好了。甄暖盛了一碗,坐在柔柔的灯光下,慢慢地吃。

  她吃完了,洗碗放好,上了楼,洗澡。她没有社交,关了手机爬上床缩进薄被里看书。玖月晞写的,《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她慢慢地看了几天,今天早早就看完了。

  她关了灯,缩在被子里,眼睛闭了一会儿,睡不着。

  薄薄的月光从淡蓝色的木栏窗外洒进来,美得像梦境。

  她想队长了。

  万籁俱寂,思念像毒一样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剜心挫骨。她痛得蜷成一团,咬着膝盖,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落下来。

  一年过去了,她越来越想他,越来越痛,越来越苦。

  他过去的十年,就是这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当初她天真地说让他放下,如今感同身受了,才知怎么可能放得下。

  好想队长……

  她抓着被子偷偷抹眼泪,眼眶里一阵阵温热的濡湿。世界好安静啊,只有她一个人,连哭声都没有。

  忽然,月影摇晃,静谧的夜里传来轻轻的树叶唰唰声,她一愣,屏住呼吸听。

  有谁在爬她的花架。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月光下闪过来,随即,敲门声一下,两下,轻扣房门。

  她的心随之一咚,呼吸凝滞了,竟半分不害怕,仿佛有种心有灵犀的宿命。

  咚,咚,他在敲门。

  她往门边爬了一点,透过木窗棱,只看到他利落的短发和带着疤痕的耳朵,她揪着被子坐在床上,颤声:“你……”来不及问是谁。

  “我。”异常沙哑的嗓音,甚至有些陌生。

  “队长!”她的眼泪在顷刻间决了堤,扑上去拉开木门。

  树影婆娑,他沾了一身的月光。

  轻唤:“小猫……”

  ……

  ……

  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在这个地方。少女坐在秋千上,虔诚地说:“亲爱的苏格拉底,宁死不负信仰。”

  抱着贝司的少年抬头:“哦?阿时,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简单啊,一个字,”她歪着头微微一笑,“善。”

  宁死不负信仰。

  “哦,”他说出她的心思,“此生信仰,宁死不负。”

  “小火哥哥,你的信仰是什么?”

  “也是一个字。”他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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