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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知道你在家。”

  光线昏暗的客厅里,他深深敛起眼瞳。

  早上六点半,言格醒了。

  世界很安静,浅蓝色的布艺窗帘外天光曚昽。开了一扇窗子,纱帘翻飞。秋天的微风清冽而纯净,空气里有一丝流动的馨香。

  她的手臂和腿全压在他身上,张牙舞爪,手脚并用地搂着他,像一只抱着树枝酣睡的树袋熊。扭头看,她熟睡着,脸颊白皙,睫毛乌黑,密密地垂着,像把小梳子。长发凌乱地在枕头上散开,海藻般。

  他的心不禁一动,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她在梦中微微受惊,缩了一下,松开对他的束缚,翻个身滚去另一边了。被子全被她缠走。让他露在外边。

  他起身下床,悄无声息地洗澡,做早餐。七点半了,卧室那边还是安静,阳光却已爬满客厅。窗明几净。

  他重返床边,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颊:“甄意?”

  “唔?”她再度小小地惊了一下,闭着眼睛咕哝着发声。最近真的累坏了。

  “吃完早餐再睡好不好?”他轻声商量。

  “唔……”口齿不清地答应了,人却没动静。脑袋侧在枕头里,呼呼地出气。

  “你说要去看爷爷的。”

  “唔……”

  一室安静。

  他坐在床边,静静看她搂着被子酣睡,心底平静安宁,便那样安然瞧着。

  过了不知多久,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目光,蒙蒙地睁开眼睛,黑黑的眸子乌溜溜地看着他,湿润而清澈。半晌,又沉沉地合上去,这次,她朝他伸出双臂。

  他倾身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拿大毛巾裹住,打横抱起,去到餐桌前把她稳稳放下。她软趴趴地贴在餐桌上睡。他给她盛了青菜粥,配上豆浆鸡蛋和葡萄送到她跟前。

  她闻到清粥的米香味,鼻子嗅嗅,醒了。眼睛还没睁开,脚先搭去对面他的腿上,轻车熟路地钻到他腿间,脚趾抓抓又蹭蹭。

  言格剥鸡蛋的手顿住,抬眸看她,稍稍不可思议。人没清醒就开始耍流氓,像有应激性似的。她眼睛半睁不开,懒散地舀粥吃。渐渐醒了,咕哝:“卞谦和司瑰都同居了。”

  言格漫不经心“嗯”一声。

  甄意不满意:“我说的同居是每天晚上睡在一起那个那个。”

  言格手指稍微顿了一下,卞谦和司瑰在一起她有什么不开心?难道……虽然尹铎让他不适;可对卞谦,他也有隐隐的抵触。

  或许因为甄意叫他卞谦哥,或许因为他离开八年,而这八年里另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陪她长大。尽管不是男女之情,言格也略略介怀。他沉默着鄙视自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你看我们认识那么久了,还没到最后那一步。”甄意瘪着嘴巴埋怨。

  言格:“……”她不满的是这件事。

  “言格,你以后要多揉我的胸部。”

  他把鸡蛋放进盘子里,推到她面前,回应:“你也早上好。”

  她踢他,煞有介事道:“真的。我胸部好小,要男朋友帮忙揉揉捏捏才会变大。”

  他脸上浮起极淡的一丝红色,轻咳一声:“这没有科学依据吧。”

  她见他尴尬,心里偷笑,表面却认真。“谁说没有?昨天晚上你给我揉揉了,我就……”她揪起胸口的毛巾,低头往里看,“变大了一点点。我感觉得到。”

  言格耳朵根在发烫,克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的要求能做到吗?”

  “……”

  一脚。

  “……能。”

  “差不多。”她笑。即使他平静如初,她也能看出他微窘。想了想,寻常道,“言格,昨晚我好累,睡得太早,是不是把你憋坏了?”

  言格低头揉揉眉心。他习惯了她的重口味和直来直往,可很多时候不知该如何应答。

  甄意也不追问,一把抓起葡萄盘子底下的冰块,塞进嘴里。

  言格微微蹙眉:“早上不要吃冰。”

  她抗议地努努嘴,椅子一挪,一下子滑到桌子底下不见了。

  言格不知她又要搞什么鬼,也不管她,低眉安心舀清粥。可她突然爬来他的腿间。

  他一惊,勺子哐当一声砸进瓷碗。

  ……

  开车去疗养院的路上,甄意懒洋洋地脱掉鞋,脚丫又钻进他裤子蹭他小腿。因顾及他在开车,只是极轻地依附着。言格并没制止,他知道她很喜欢这样肌肤间的亲密。她喜欢,他便顺着。

  甄意想起郑颖的案子,抵不过好奇心,问:“昨天为什么说郑颖自杀?”

  “性窒息。”

  甄意并不陌生,大学时曾好奇地探寻过:“你说的是有人让自己或性伴侣在性交过程中体验窒息或濒临窒息的感觉,以此延长高潮时间获得更强烈的快感。”

  “人脑在缺氧状态下性器官会格外敏感,容易达到高潮,时间强度剧增。”停了一秒,“记不记得我和你说上吊的男人下体会勃起?”

  “昨晚才说,我哪有那么快忘记?”她微微抱怨,脚趾轻轻摩挲他小腿的肌肤。

  “17世纪西方有人用这个方法治阳痿。”

  甄意很有兴趣:“我记得性窒息常见的用具是振动器、项圈、绳索,还有镜子。”

  言格:“镜子是为让人更清楚地看清行为,增强心理刺激和身体敏感度。”

  “言格,我好喜欢你家的洗手台,九溪言庄里你住的庭院里的那个。”

  他不明白她的思维怎么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透过后视镜看,她眼睛里的光在一闪一闪:“言格,我们以后在你家的洗手台上做爱好不好。我要在镜子里看。”她很兴奋,说话一贯如此,直接,画面感强。

  他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了一下:和她在珐琅洗手台上,对着镜子。这冲击性的画面叫他心跳全乱。

  好在她没执着于这个话题,自个儿偷笑一会儿,回到正题:“你说郑颖用假器具自慰,但没控制住火候窒息而死?”

  “也不是。如果只是自慰,何必打扮得那样华丽?”

  “对哦。你说有凶手。她是自杀,怎么会有凶手?”

  “她被催眠了。”

  “又是催眠?你看出来了?”

  “嗯。还有那个符号。”

  “双环蛇?”

  他轻轻蹙眉:“是MSP的标志图案。”可言溯说了,还有一个单环蛇的标志,照理说,没人敢随便把标志拿出来用。

  “MSP?”她理解困难。

  “厉佑。”他声音微凉,“他服务于MSP:Mind,Spirit,Psychology,一个研究人类精神的机构。隶属于某黑暗组织旗下,下面分支众多。”

  “MSP是干什么的?”

  “它的财力和人力是个谜,但它一直在人身上做精神实验,部分实验跨越人的一生,被测试者毫不知情。其内部人员分为两派,一派用经历和事件影响人的精神,一派用药物。”

  甄意好奇心爆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认为这是拓展人的精神极限。前者认为人的精神像一个可收缩的容器,不断给它内部施压,就可以无限拓展;后者认为人的身体是精神的容器,一个身体里有一个精神,但它可以分裂复制移动。”

  甄意居然完全理解:“前者就像给人精神施压,让人的精神和承受力越来越强大;而后者像计算机操作,往不同的文件夹(人的身体)里移动、剪切、复制、新建文件(人的思想)?”

  “是这个意思。”

  甄意惊叹:“听上去像鬼才科学家,致力于黑暗科学。”

  他倒没想到她会给出这种评价,轻声唤她:“甄意。”

  “嗯?”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讲。”

  “诶?怎么突然说这个?”

  “抱歉,我凌晨接了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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