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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言格,如果我得了白血病,快死了。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

  “会。”

  “言格,你真好。”

  “这不能说明我有多好,大部分人都会这么选择。”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理智地分析,“反正活不了多久,一直陪着也陪不了多久。”

  “……”这人怎么这么……实诚?

  甄意一头倒进椅子里,不想和他说话了。

  隔几秒,有东西轻轻碰她的手臂,低头一看,言格递来一张名片:诺一慈善基金会,名誉理事长,言道。“我伯父。匹配的肾源和干细胞难找,但治疗费,你可以帮需要的人申请。”

  “言格,你好伟大。”

  言格脸微红,他没有某个对苦难者始终挂心,时刻想寻求帮助的小记者伟大。

  “这些不是我的。如果要比较,我不及那些靠拾荒捐助他人奉献自己所有财富的乞丐。”

  这男人较真又沉实的个性还真是……好喜欢。

  “我可以直接给你伯父打电话么?”

  “你说是甄意就行。”

  “他知道我?”

  言格微愣,搪塞过去:“吃东西时别说话,会噎住。”

  “哦。”她点点头,乖乖看电影去了。

  视频里,温斯莱特和金凯瑞在恋爱,温言软语,絮絮叨叨。

  言格抬起眼眸,从后视镜里看她。她已经吃完面包,正歪头看电影。车内顶灯的光雪白雪白,打在她脸上,透明得有些虚幻,有些苍白。小脸上满是认真,但掩饰不住疲惫。

  “甄意。”

  正巧,那一瞬,她张开嘴巴,啊呼呼打了个哈欠,听见被点名,捂着嘴蒙蒙地望着他,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像只刚被吵醒的小动物:“啊?”

  心莫名一软。“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眼眸深深,浮起极淡的柔和,“是不是很忙?你看上去有些累。”

  “电视台节奏太快。”甄意脱了鞋子,把身子扭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望他,“你呢,最近工作怎么样?”

  “平淡。”

  “那个叫厉佑的精神病人呢?”

  他转眸:“怎会想到问他?”

  “想他被关在医院里会不会做坏事……啊……呜……”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泪光闪闪,蒙了几秒。完了眼中还含着朦朦的水雾,歪头,呆呆茫然地看言格。丝毫不知,她这眼中水波闪闪一脸懵懂傻里傻气的样子,让人乱了心跳。

  他移开目光,道:“这么累,睡一会儿吧。”

  “你和我一起睡?”她蜷缩在椅子上,慵懒得像只猫。

  言格没作声。

  “那就不要。”甄意嘟嘴,懒懒地闭上眼睛,“难得你主动请我看电影,我才不要错过。”

  “是你自己找的,我哪有请你看电影?”

  甄意犟嘴:“不管,电影是你的,车是你的。在这里看电影,比电影院浪漫多了。”

  外边黑夜朦胧,这里灯光温馨,像是漂浮大海里的一片小舟,其实很好。

  “真不睡会儿?我觉得你精神不太好。”

  她咧嘴笑:“如果你让我摸摸,我精神就好啦。”

  “……”

  她并没让自己睡着。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坐在黑夜里看电影,感觉再好不过。

  电影讲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得太痛苦,便找科学家帮他消除记忆,当和她之间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并流逝,他才发现恋爱中的苦与痛其实和欢与爱一样弥足珍贵,可记忆删除的程序一旦启动,就不可逆转。

  她感触良多,忍不住问:“言格,这种清除记忆的科学家,会不会真的存在?”

  “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说,厉佑他们会不会制造这种药物?”

  他没有回应。

  “言格你说,男主角怎么会选择删除记忆?人就是为了记忆而活着的啊!”

  这句话他是同意的。即使那段时间过得再痛苦,一想她就疼得深入肺腑,他也从没想过删除和她有关的记忆,一刻也不曾想过。

  夜色朦胧,车厢像一只小小温馨的灯笼,飘在黑暗里。副驾驶上的人嘀嘀咕咕,声音渐小,她是累了。某一刻,听见她翻动一下,不动了。他微微侧头,她已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言格?”她不太清醒地唤他,嗓音柔软。

  “嗯?”他低低地应。

  “我爱你,不计代价。”她梦呓般喃喃,“我不会选择忘记你,言格。忘记你,就等于忘记我自己。”

  车厢内静谧无声,他心底亦是如此。

  她低声细语,将要睡着。突然,有人敲她这边车窗,咚咚,她一下惊醒,跳起来。又惊又恐地左看右看,虽然很快平复下来,可胸口剧烈起伏,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言格眼眸略沉,脸色不太好地打量外边的人,车窗落下来,是易洋:“甄意,准备一下,过十分钟要开工了。”

  “好。”她的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来不及平复,赶紧从包里抓梳子梳头。他看见她肿肿的眼睛,心里有点儿刺痛。可这是她选择的工作,他无法干预。

  她却几秒钟调整好状态,一歪头,就冲他笑,还是那个仿佛铁打的女孩。

  她声音轻快:“和你看电影很开心,不过我要走了哦,还不说吗?”

  他微愣:“说什么?”

  “你有心事。”甄意拿橡皮筋箍头发,语气肯定,“你觉得肖岩不是嫌犯,对不对?”

  他垂下眼眸,没想过会被她看穿心思:“只是隐隐的直觉,没有可支持的客观证据。目前的客观证据全指向他。主观也是。”

  “既然客观证据都指向他,不就是他吗?”她低着头嗡嗡,拉了一道皮筋,长长的黑发在她手里跳来跳去。

  “可我还是感觉不对。”言格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尴尬而自惭,“我的错。不该那么快下定论。如果只有第一段视频,我依旧会坚持我之前的分析;可……”

  “你不要自责。”甄意安慰他,“和你交接的警官失误,没告诉你第二段视频的存在。可后来你很快弥补了啊。再说,那个叫季阳的犯罪心理学家,他一开始就看了第二段视频,可他得出了和你一样的结果。或许你只是因为自责而怀疑,或许肖岩就是真正的嫌犯。季阳不是说了吗?移情。”

  “对他的专业我不好说什么,”言格扭头看她,“但许茜的长相和身形与安瑶没有半点相似,甚至差别明显。即使移情,他也应该找和许茜有相似的女人。更何况许茜死在安瑶的手术台上。即便是妄想,他也很难把对许茜的感情移到安瑶身上。”

  甄意愣住。如果肖岩是嫌犯,这点说不通。

  可如果嫌犯和许茜没有关联,纯粹是爱慕安瑶才产生妄想,又为何要抱个婴儿?

  这种情况,他应该清楚他和安瑶没有实质关系,又怎么会抱着不属于安瑶的婴儿去和她构建和谐家庭?到底哪里有问题?

  言格抬手,摁了摁眉心:“嫌犯的目的不是单独的孩子,不是单独的安瑶,而是她们两个。但我目前找不出让一个过去和安瑶没有情感交集的男人同时绑架婴儿和安瑶的原因。”

  甄意:“你认为不论如何,绑架这两者的原因放在肖岩身上是矛盾的。所以嫌犯另有其人?”

  “嗯,除非……”他抬起头,“婴儿和安瑶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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