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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虽然还是担心他去追击宇文清又会引发双方的战争,但现在再管他们二人的事,已太过不智。只愿宇文清走得快,安亦辰再追不上,无法引起冲突,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抬脚迈了两次,居然没能踏上车去;而这寻常的马车之上又没有马墩。林翌忙赶上前来,连扶带挽将我送上车去。

  我掀帘进车厢时,只听林翌轻轻道:“公主,王爷来时,我叫过你,你没听见。”

  林翌话语中带了歉意,定是为没能阻止安亦辰看到方才一幕而懊恼。可我也知不能怪他。

  那么多的马匹杂沓而来,动静定然不小,连船上的越军都注意到了,可我却听不到,宇文清也听不到。

  难道在那一刻,我们当真耳目闭塞,眼中心中,只剩了对方?

  我默然坐下,寒酸的马车,萧索而空荡,虽然坐着,也似无处着落。

  马车缓缓行走,江天一色,故垒挑台,渐渐被抛远,连同宇文清,连同安亦辰。

  我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下午经过驿馆,仇澜让人换了最好的马,最好的车,两天之内,便将我送回瑞都,回到秦王府。

  当日走时未绽的白玉兰,已如一盏盏雪白的灯笼,盈盈立于枝头,飘着一院的芬芳;满地萎了边的硕大花辨,在傍晚的夕阳余辉中笨重地随风颤抖,已逝去了最华美的风采。贴梗海棠的花已经开始谢了,桃红李白,正招展一树的璀璨;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也正当时,粉艳艳的花朵云蒸霞蔚,明媚潋滟,翩然若解语。

  阳春三月,恰是风华正好时节。

  夕姑姑迎着我时,又惊又喜又是怨,牵过我的手端详了端详,便道:“我说你这孩子,就是不肯安份!偏偏要没事惹事儿,害人害己!瞧瞧你这样儿,瘦了多少!王爷更不用说,不知给你气到瘦成啥样了!”

  我懒洋洋道:“夕姑姑,我也有我的打算。亦辰不该瞒了我做那些事!”

  第二十四章 损却朱颜两心误

  “能有什么事!”夕姑姑把我扶进房,又气又恨:“不过是宇文家那个老三,当日曾和你有过一段情么?那个宇文清我也曾见过,虽然比他老子哥哥人品好些,可如何比得上秦王?我也听晚凤姑娘说了,王爷诱捕宇文清手段没用什么光明手段,可素来有句老话就是叫兵不厌诈么?何况他不是对你不怀好意,又怎会上当?想来也是活该,你为他和王爷扯破脸皮,值得么?”

  我听得厌烦,道:“夕姑姑,我赶了好多天的路,累坏了,你让人为我准备香汤沐浴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夕姑姑只得应了,一边令人去准备,一边道:“你回来了,王爷只怕一两天内也就回王府了。我和你说,这次他可真是动了大气,当日发现你救了人逃走了,当时就变了脸色,亲自带了人去找;找了几天没找到,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脸色铁青,侍女送茶略慢些,当即吃了窝心脚。后来又出去找你,找这么多日子没找到,只怕心里更不高兴了……唉!”

  安亦辰的着急,我也预料到了,又给他看到江边那一幕,他心里必定更是恼怒,但他总不成一怒将我赶出王府不要我吧?——如果他要把我赶走,那么我让林翌和达安木带了我到黑赫去,从此寄居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也是逍遥日子。

  我宽慰着自己,径去洗浴。

  待洗浴完毕,穿了寝衣,披了袍子回到卧房中来,夕姑姑还在等着我,却已给我备了我最爱吃的清粥和几样小菜,算是晚餐了。

  这一路来,我身畔一直没有贴身的侍仆服侍,宇文清虽是知道我的生活习惯,但大部分时间都病得不轻,我又刻意待他生分,并不让他近距离地接触到我,因此饮食睡眠,都不称心。如今看了夕姑姑弄来的晚餐,倒也欢喜,当下大快朵颐,倒也暂将心头不快扔到了一旁。

  夕姑姑待我吃完,叫侍女收了,将众人都遣了出去,方才陪笑着坐到我身畔,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有个事儿,夕姑姑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告诉我!”

  我见她虽然带了笑意,但面色甚是凝重,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夕姑姑迟疑道:“你和那个宇文清,在一起那么久,你和他……你和他……有没有做对不起秦王的事?”

  我呆了一呆。

  江畔那一场逾矩的送别,不知算不算是对不起安亦辰的事?

  夕姑姑见我不答,着急道:“公主,你不致那么糊涂罢?说到底,你还是亦辰的妻子,大晋的秦王妃啊!”

  我猛悟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忙道:“我和宇文清之间没有什么,我不过救他出去罢了。”

  “救他出去要那么久么?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离府有二十一天了!你让知情的外人怎么想?你又让安亦辰怎么想?”

  我心中寒了一下。

  也是,我舍家弃夫,与另一个男子相守了大半个月,换了谁都会猜忌,说不准连身畔的侍女们都在猜测我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想了一想,我握住夕姑姑的手,柔声道:“夕姑姑,我和宇文清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说着,我将救宇文清的经过,以及救出后宇文清重病,拖宕了我回府时间,后来又因为放心,才送到江边的事,一一的说了。

  夕姑姑不仅是我的乳母,也曾救过安亦辰,名义上算是下人,可身份颇尊,安亦辰也肯听她的话,若她支持我,帮我在一旁多说好话开解,安亦辰心头的结应该能解得快些。

  夕姑姑听了,微微咪着眼,问道:“他病着便病着,你是旁人的妻子,要你在一旁守着做什么?”

  我讷讷道:“我不放心啊!”

  “可是傻孩子,这样一来,你让秦王心里怎么想啊?他又知道你和宇文清那一段旧情……还有,我听仇澜悄悄告诉我,说秦王找到你时,你正和宇文清在江边抱头痛哭,上百双眼睛看到了,是不是?”

  我茫然道:“我……我一时情不自禁……就怕亦辰因为这个误会我……”

  “你喜欢宇文清?”猝不及防间,夕姑姑突然发问。

  几乎是保护自己的本能,我立刻答道:“没有。我不喜欢他。”

  “真的吗?”夕姑姑的咪起的眸子很尖锐地盯住我。

  我抱起肩,惊慌地只想找地方躲起来。

  在秦王府呆了那么久,安亦辰待我那么好,我总以为自己已经将那负心人忘却了,至少,已经成功地将他冰封于连我自己也看不到的角落里。

  但再度见面,了解其中可能另有内情时,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露出曾经的最柔软的那片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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